8月5日下午2点50分,反锁的教室门被敲响,吴鸣(化名)让18名七年级学生安静,装作教室没有人。
在此之前,有一名学生在课间休息时间,看到有防疫人员直奔补课班而来,迅速上楼告诉了吴鸣,“可能有学生课间休息下楼玩,被人看到跟来了”,吴鸣说。
从7月25日起,含山县就要求全县教培机构、网吧、酒吧等场所暂停营业,吴鸣的补课班在停业一周后又悄悄的开业了,“很多家长都在联系我,希望补课班能够正常开,我也想要赚钱所以就顶风作案。”
8月2日,吴鸣的补课班开业,他将大门关闭,通知家长让学生绕道小区从后门进入补课班;他曾对家长、学生嘱咐,不要透露在补课,这是疫情期间“顶风作案”,“我给学生说如果别人知道我们在补课,我就会被抓,我也没什么钱给你们父母退学费了。”
被防疫人员敲门的那一分钟里,吴鸣还在想:不出声,外面会否以为没人?会否直接走掉?
事实的发展,与吴鸣的期待并不一样,如同他之前屡屡失败的投资加盟,“我总是喜欢把一件事情想得太好了。”
01 陷入债网
近两年吴鸣多次加盟儿童教培品牌的失败,导致他与妻子欠债近100万元,每个月他都需要偿还数万元的欠款,“如果不是为了还钱,我一定歇业休息。”
几年前,他阴差阳错地做起了直销,一时间欠下了近50万元的债务,家长们听说他做直销不敢让孩子来上课,“那次学生都跑了。”
去年他加盟一儿童口才教培品牌,与妻子通过信用卡、网贷甚至抵押房屋筹集了几十万元。市场并不认可,没过多久他的口才班就倒闭了,“小县城里,没有人想让孩子学口才,这是我没想到的。”
因为张贴加盟品牌给的广告物料,他还曾因“虚假宣传”被含山县市场监督管理局罚款3千元,“广告都是总部给的,贴出去就被处罚了。”
吴鸣觉得最困难的时候是在今年1月,为了防疫,含山县要求全县教培机构停业。
那让吴鸣整个寒假颗粒无收,为了还债,他借了30万元的网贷,“利息很高,1万块钱一天5块利息,利息一天一结。”
他的债务雪球越滚越大,他的还款方式是“还进去套出来”,再还下一个。他对武汉晨报强调了三遍,“信用卡里的钱真不是自己的钱。”
吴鸣曾经算过账,补课班每个月利润是30%,其中15%都给了网贷做利息。
让他更害怕的是给防疫人员留下坏印象,他没有教师资格证,补课班也没有《办学许可证》。他害怕若疫情防控结束后补课班无法复工,就断绝了他的收入来源,“证很难办,县里很多补课班都没有证。”
02 没有证的补习老师
8月6日,含山县发布公告,因吴鸣补课班违反含山县疫情期间暂停校外培训机构线下培训的相关规定,公安民警与防疫人员将现场学生疏散。其中一间房门绝不开门,不得已破门而入。
经调查,吴鸣补课班无《办学许可证》已责令其立即关闭并接受处理;执法过程中个别工作人员执法方式简单、急躁、不规范,将认真对待,严肃处理。
官方的反应迅速,是因为吴鸣被抓的视频“火了”。
8月5日事发傍晚,吴鸣刚回到家,一位学生家长将他被掐脖、训诫的视频发给了他,他发现是防疫人员所拍摄的视频,不知为何被流传出来;没过多久合肥的教培同行打来电话询问他的情况。
“我没想到都到了合肥”,这已经让他很震惊,随后同行、家长、媒体……全国各地打来电话。
对39岁的他来说,这是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但这似乎没有让他慌乱,他形容自己是个不安分的人。
90年代末,因家庭困难他上了中专学校,毕业后进入发电厂工作。因为一名工友自学英语,在一个很偶然情况下他也迷上了英语。
他还记得在发电厂林荫小道上,骑着自行车背诵英语短句的时候。他发现想要把英语学好,只有不停地背,单词、短句,“我骑在车上一遍一遍不停的背。”
后来他自学考取了本科学历与英语等级考试,离开了发电厂,“我很讨厌发电厂的机器,冰冷冷的,我过去的梦想是环游世界。”
2001年他在合肥一所培训学校担任英语老师,几年间,他辗转全国各地多个培训学校任课,“我在疯狂英语和昂立都做过一段时间。”
2009年他来到了含山县,有了自己的培训学校。因授课模式新颖,给他带了不小的一笔财富,但在几次错误的投资后分文不剩。
在采访中,他检讨过自己的失败,他认为他总是在做自己不懂的事情,“我只懂英语,接下来我就想扎根英语培训,稳扎稳打。”
但没过多久他又说,等这次事情尘埃落定,他还想去把曾经失败过的口才班做起来,“我还想去考研,去考教师资格证,去考普通话证书。”
当人问起《办学许可证》怎么办,他沉默不语,又问他对未来有什么想法,他说不知道。
8月8日早,含山县再次对此事件进行通报,吴鸣补课班没有《办学许可证》,开设补课班为违法经营,且涉及招生虚假宣传;吴鸣非在职教师、也无教师资格证,相关部门对补课班及有关人员违法违规行为已经立案调查。
武汉晨报记者 赵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