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在上海一家医院的病床上,一位身患绝症的母亲有气无力地接受媒体的采访,几天前她在网络上发布了一封寻人启事《儿子,让我再看你一眼》:“杨仁荣1986年出生于江西抚州市宜黄县棠阴镇,毕业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飞行设计专业,截至目前已经与家人失联9年,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母亲曾把儿子引以为荣,逢人便夸,可让这位母亲没想到的是儿子工作几年后,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音讯全无,与家里完全断了联系,这让母亲伤心不已,难以接受。
那么,杨仁荣为何会失联?他大学时期究竟经历了什么?如今又怎样呢?
像很多天之骄子一样,杨仁荣从小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他有一个小三岁的妹妹,从小杨仁荣就表现出非凡的学习能力,别的孩子学一天的内容,他看一遍就能记住,理解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都很强,每次考试数一数二。
父亲杨崇生和母亲吴细女对杨仁荣关怀备至,希望他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高考时,杨仁荣不负众望,以570分的成绩成为了宜黄县的高考状元,被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录取,当时能被211高校录取在村子里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父母也特别高兴。
父亲在村里摆了十几桌的酒席,宰猪宰羊邀请亲朋好友到此一聚,酒桌上,每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杨崇生夫妇俩人忙里忙外,内心无比幸福。
村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考上大学的人可以把录取通知书放在祠堂里供奉,这让杨崇生整个家族都显得很有面子。
吴细女想象着杨仁荣大学毕业之后,找一个光鲜亮丽的职业,从此学有所成,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父亲专程将杨仁荣送到了学校,给他安顿好宿舍后,就火急火燎回到家乡,地里的活儿还等着父亲去干,他和母亲两人不停地劳作,就想给杨仁荣凑够上学的学费。
可是让父母没有想到的是杨仁荣上大学后却像变了一个人。
这是因为杨仁荣对飞行设计专业毫无兴趣,他认为为了设计一辆空客拆卸几十万个零件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而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物理学。
为此,杨仁荣经常逃课,坐在学校水池边一棵杨树下,读着物理学方面的专著。有时候,杨仁荣坐着坐着就进入了冥想状态,从量子物理想到了外太空,再到世界存在的意义,等再睁眼时,整个天都黑了,他不知道身边走过了什么人,这些人说了什么话,时间的流逝似乎只是一瞬的事情,这种极致的体验更加促使杨仁荣钻入物理学的世界。
杨仁荣脑中有无数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他幻想在不久的未来自己会成为一名物理学家。
不过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现实情况是杨仁荣完全跟不上本专业的课程,甚至连专业课都不去上了,面对一门又一门的考试,杨仁荣每次都是在考前三四天时间里把课本通读一遍,随后就按照课程要点进行考试,神奇的是杨仁荣只有少数课程会挂科,大部分能顺利通过。
不得不说杨仁荣确实有一些学习的天赋。
上学期间,杨仁荣基本上不会联系自己的父母,每次都是父母给他打电话,询问他在学校里的情况,杨仁荣则经常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无论杨仁荣提出什么样的要求,父母都尽量地答应,他们希望孩子能够安心读书,以后出人头地,告别这片土地,不要像他们一样每日辛苦的劳作。
为了给杨仁荣攒钱,杨崇生除了耕种土地之外,遇到农闲的时候,他就外出打工,攒下的钱都会寄给杨仁荣。
在杨仁荣记忆中,他也知道干农活很苦,他记得小时候自己总是帮父母剥莲子,莲子经济价值大,村里人几乎家家都种,小小年纪的杨仁荣就坐在凳子上,将一颗小小的莲子剥到碗里,那时候杨仁荣觉得剥莲子很辛苦,自己好像永远也剥不完,非常的痛苦。
大学毕业前,杨仁荣有一门物理实验课一直没通过,学校让杨仁荣补考,通过了就能拿到毕业证书,可杨仁荣却认为毕业证书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即使读到了硕士、博士,以后还是一样打工挣钱,所以在挂完科之后,杨仁荣拒绝了学校补考的要求,最终只得到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肄业通知书,而没有拿到毕业证书。
杨仁荣不想告诉父母这个事实,只是想找份工作打工,于是他告诉父亲,自己准备考研。
父母得知杨仁荣想法后十分支持,立刻给杨仁荣汇去了5000块钱,这些钱是父母工作几年攒下的血汗钱。
实际上杨仁荣并没有考研的打算,他拿着这笔钱开始了无忧无虑的生活,一位杨仁荣同学很善意地告诉了杨仁荣父母真相,父母知道杨仁荣没有考研并没有责怪儿子,反而担心儿子出现任何的意外。
第2天,父母收拾了行李前往北京,他们在北京很快找到了杨仁荣租住的房屋,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儿子,此时的杨仁荣胡子拉碴,衣着邋遢,丝毫没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吴细女问儿子:“你怎么不考研了?”
杨仁荣毫不在意地说道“不想考了,反正都要出来工作”。
母亲没有为难儿子,和父亲在这个逼仄的房子里住了几天,悉心照料起儿子的生活。
直到不久吴细女再收拾房间的时候,找到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一张肄业证书,母亲才得知儿子竟然没有顺利毕业。
吴细女老泪纵横,问儿子“你怎么没有得到毕业证?”杨仁荣并不想欺骗母亲,他说“我不想拿毕业证书了,这证书对我来说不代表任何的东西,如果我想拿,回去补考就能得到”。
母亲非常不理解,说道“你既然能考就赶紧回去补考,把毕业证拿到手之后找一个工厂上班,这比什么都强”。
杨仁荣听后点了点头,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回学校补考,更不想让父母再干涉自己的生活。
父母在照顾杨仁荣几天后,觉得他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就离开了北京,回到了家乡。
2009年年10月,在田里干活的杨崇生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银行的工作人员,“请问你是杨仁荣的父亲吗?你的儿子已经欠我们3万块钱,如果他不还款的话,可能会纳入征信报告,一定提醒他尽快还款”。
“好,好”杨崇生答应道,随后他就给儿子拨去了电话,杨仁荣说“我没找到合适工作,现在一个月房租是1500块钱,所以我向银行借了一些钱,确实还不上了”。
听到这句话,杨崇生没有责怪儿子,反而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取了出来,然后又问亲戚朋友东拼西凑,借足了3万块钱,亲自跑到了北京的银行,给儿子还上了这笔贷款。
杨崇生又跑到杨仁荣的出租屋,对他说“儿子,父亲没有太大的能力,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地学习,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父亲没有别的期望,只是希望你能够照顾好自己”。
杨仁荣非常的感动,他说“我会好好地生活,谢谢你能帮我还这笔钱”。
杨崇生看到儿子振作起来,非常的高兴,说道“如果你感到在北京的生活压力太大,那么你就回到老家,在哪里都是一样”。
杨仁荣答应了,但碍于面子,他并不愿意回老家,他认为如果回去其实代表了一种失败,自己完全有能力在北京生活下去。
2009年3月12日,父母在家里收到了一个短信,短信发自一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写到“爸妈,我这边电话一切都好,请不要担心”。
父母觉得非常的奇怪,立刻给这个电话打了回去接电话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他的一个朋友,这位朋友说:“杨仁荣的手机丢了,他让我给你们报个平安,他在这里一切都挺好的”。
杨崇生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不过从朋友的语气中,他知道儿子一切顺利,所以也就没放到心上。
不过此后儿子就再也没有给他们两人打过一个电话。
从2009年到2013年,杨崇生曾经5次前往北京,苦苦寻找儿子的下落,他们先去了儿子居住的地方,然后又向他的朋友打听,所有能联系上杨仁荣的人,父母两人都问过了,不管是他的大学老师还是高中同学,亦或者之前的同事。
父母打听到杨仁荣曾在某一小区出现过,两人就一人守住小区的入口,一人守着小区的出口,连续几天都守在那里,看着小区中进出的人,可几天下来,他们都没有见到儿子。
后来他们又听说杨仁荣在某些网吧出现过,又马不停蹄地赶到网吧,在那里,他们也没有见到儿子,这几年,只要有杨仁荣任何一点点的消息,他们就会立刻去寻找,可却始终没有儿子的任何信息。
五年时间,父母走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却始终没有找到儿子。
无奈之下,老两口只能向派出所报告了儿子失踪的消息,2017年,他们得到了儿子的行踪,他在7月22日购买了一张从北京到西安的火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购买返程票,知道儿子并没有发生意外,父母松了一口气。
几年的时间里,他们把儿子的房间打扫得整整齐齐,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他的照片,父母期待他能早日回家。
自从杨仁荣失联后,父母整整九年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2018年7月,吴细女感到身体非常不舒服,在医院检进行检查之后,她被确诊患上了子宫肌肉瘤,这是一种恶性癌症,此时的吴细女必须住院接受治疗,在手术之后,吴细女却突然不愿再进行化疗,她最想在离开世界前见一眼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
为此,她只能求助于媒体,吴细女的事情播出后,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爱心接力,终于联系上了杨仁荣。
杨仁荣此时正在西安的一家公司上班,月薪7000多,他立刻辞去了工作,连公司的电脑都不要了,火急火燎地赶回了老家。
2018年9月16日,吴细女终于见到自己的儿子,她痛哭流涕,紧紧拉着儿子的手不愿放开,而杨仁荣跪倒在地,向母亲忏悔,“妈,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儿子回来后,吴细女也有了求生的意志,她要更好地活着,希望能看到儿子成家立业。
杨仁荣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其实在毕业后,杨仁荣一直有一个观点“他是因为生在了没钱的家庭,所以无法成为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
当时杨仁荣一直以为自己毕业后很快就能年入百万,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地打脸杨仁荣。
杨仁荣为了生存在苦苦地挣扎,他先后在银行和保险公司工作过,可那里按部就班的工作氛围让他十分的压抑,每份工作没有干够三个月,他就辞职了。
由于没有毕业证书,工作经验又有限,杨仁荣只能从事一些底层的劳动工作,比如饭店的服务员,一个月只有4000多块钱,每天都是端茶倒水,或者去工地搬砖。
杨仁荣还曾在一家日本餐厅工作过,老板是一个日本人,对细节要求很严格,饭店里的迎宾小姐每天笑脸相迎,见到客人必须鞠一个45度的躬,微笑着迎来送往,这让杨仁荣觉得服务员被奴役了,所以他果断离职。
几年间,杨仁荣成了典型的高不成低不就,他想找一份销售工作,却不愿意真心付出,别人面试他基本的问题,他根本答不上来,而其他高学历的应聘者精心准备,往往对答如流。
慢慢的,杨仁荣心态变了,他觉得不是他的问题,而是社会出现了问题。
杨仁荣做得最好的项目就是跟人合伙做短信群发业务,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杨仁荣就挣了2万块钱,可是这个信息群发属于灰色地带,同行中有一个人因为做这个业务而浪荡入狱,当杨仁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就再也不敢继续做了。
杨仁荣一直无法接受社会上评定成功的标准,也就是通过物质多少评定身份,在他看来,精神上的富足才是真正的成功,可是面对社会生活的压力,他不得不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甚至不想跟自己的父母联系。
每年春节,杨仁荣也有回家的冲动,可他却始终跨不出那一步,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他浑浑噩噩地度过,再也不联系自己的家人。
工作期间,杨仁荣曾经也遇到过喜欢的女孩,有一个模特曾经追过杨仁荣,两人交往了三个月时间,可是由于杨仁荣没有正式的工作,女孩父母不让女孩与杨仁荣交往,于是两人彻底断绝了关系。
杨仁荣也知道自己给不了女孩幸福,内心非常的痛苦,喝得伶仃大醉,不过很快,他就从这段感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此后杨仁荣又交往了一位漂亮的女同事,这个同事很有爱心,学的幼儿师范专业,不过随着交流的深入,杨仁荣觉得女同事非常的物质,女孩说的话也经常让敏感脆弱的杨仁荣下不来台,最终杨仁荣觉得外表再美丽也无济于事,于是他果断分了手。
2017年,杨仁荣感觉在北京干不出成绩了,他经常会独自一人跑到三里屯上喝上几瓶啤酒,内心升腾起一阵空虚感。
从那之后,他就把同事全部拉黑,购买了一张前往西安的火车票,前往西安工作了。
杨仁荣很喜欢《三体》中的一句话,“前进,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虽然他喜欢这句话,但他却根本做不到。
工作了多年之后,杨仁荣终于认清了形势,他不是一个有天分的天才,而是一个十分平庸的人,而且特立独行不合群。
2018年8月,在媒体的宣传下,杨仁荣返回了家中,他办了新的手机卡,在街上,母亲和他经常会遇到一些村民,此时的杨仁荣已经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能看着母亲和村民们聊天,有时候聊起杨仁荣的小时候成绩,有时候又会聊儿子的婚姻。
村民们也会给杨仁荣介绍对象,但杨仁荣一个也看不上,在大城市呆过了,杨仁荣在思想上已经无法与当地人沟通。
回家之后的杨仁荣认清了现实,他不再过昼伏夜出的生活,开始注重养生,不再喝酒,而是想踏踏实实地工作。
在杨仁荣家里,表哥表弟们大部分是中专或者初中毕业,很少有高学历,而他们在社会上经过摸爬滚打之后也有了一些天地,一个初中毕业的表弟从一个小鞋厂的学徒工开始,一步一步地升职,从业务技术干到了销售,后来又买车买房,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相比之下,杨仁荣显得不务正业,不懂得坚持。
杨仁荣依然认为自己在20年内赚够几千万是很轻松的事情,他畅想过未来:等财富自由之后,再去寻找理想的生活。
不过目前对于杨仁荣来说,他需要挣一些钱,不光给父母治病,也让自己能活下去。
表弟的公司在重庆,规模很大,也邀请杨仁荣去实习,积累些工作经验,杨仁荣欣然接受。
其实社会大学的复杂程度比上学更难,虽然杨仁荣高中学习成绩很好,但大学成绩说明他并不是最聪明的那一类人,究竟能否适应社会的发展也是个未知数。
慢慢地,杨仁荣在工作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他准备回北航,把他没有结业的物理实验考试考完,拿到北航的毕业证,再找一份踏踏实实的工作,不让父母继续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