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听别的家长说这家机构好像突然闭店了，就过来看看，结果发现真的关门了，我们这刚存了1万5千块钱，还没上几节课呢。”
10月17日，红星新闻在北京朝阳区西大望路合生汇购物中心3层见到了近70岁的苏阿姨（化名），她不久前刚给6岁的孙女在这里的少儿芭蕾舞培训机构天鹅湖畔续费1万5千元，还没上几节课，就听说了机构停课闭店的消息。
就在几天前的10月14日晚，少儿芭蕾舞培训机构“天鹅湖畔”通过微信公众号发布消息称，机构由于运营艰难，从15日开始直营校区停课。虽然机构也公布了相关的解决方案，但是很多家长及被拖欠数月工资的机构老师对方案并不满意。
红星新闻调查后发现，“天鹅湖畔”在全国多个城市共有26个校区，其中大多数已经从15日开始闭店。该机构注册地北京顺义的文旅局、市场监督管理局等机构已经就此事开始处理。
家长投诉：
刚买上万元课程，就遭遇停课闭店
包女士（化名）的女儿今年4岁半，今年8月，她给女儿在“天鹅湖畔”宜家荟聚校区报了一个10节的体验课程，因为女儿说喜欢跳舞，她又花12000元买了50节课。包女士最近也留意到网上一些关于“天鹅湖畔”运营困难的内容，但是并未过多在意。“我还特意查了一下，他们在北京就有十多家门店，所以觉得不会轻易关门。”她说，没想到，她在14日晚上接到了学校的停课通知。
包女士说，很多家长在选择培训机构时，其所在的商场体量是家长们考虑的重要因素，“总觉得开在大商场里的一般会比较有实力，北京大兴荟聚是南城体量很大的一个商场了，而我们粗略统计，这里的学生至少有500人，我一个人就有1万多的学费存在里面，还有存得更多的。”
10月17日，红星新闻在“天鹅湖畔”合生汇校区门口看到，学校的卷帘门已经全部落下，隔着透明玻璃能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商场有值班人员在附近值守，通知得到机构关门消息赶来的家长们到一楼服务台登记。“属地派出所的民警15日也过来了解过情况，也是他们让提出登记家长信息，现在应该有几百位家长登记过了。”服务台一位工作人员表示。
已经在“天鹅湖畔”合生汇校区给7岁女儿缴费15000元的朱先生（化名）更郁闷，因为他是今年“十一”假期期间刚刚给女儿在这里报名缴费的，女儿一节课都还没有上。
“当时他们的工作人员说得很好听，说最近报名会有比较大的优惠，不仅能够减免数千元的学费，而且还可以多赠送几节课程。”朱先生告诉红星新闻，当时看到在机构里跳舞的学生挺多，而且环境也比较好，所以他就给女儿报名缴费了。当时还有很多家长在办续费，因为听老师说最近这段时间续费会有较大优惠。
培训机构：
停课为直营校区，7个加盟校区仍在营业
根据“天鹅湖畔”官网介绍，“天鹅湖畔全称北京天鹅湖畔教育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7年8月……原版引入英国皇家舞蹈学院儿童芭蕾培训体系，根据3-12岁儿童兴趣、个性特点开设科学、专业、系统的课程，采用趣味、情景式课堂，让每一个孩子享受芭蕾舞的乐趣。”
机构创始人刘铁军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天鹅湖畔”就是用互联网思维打造的线下芭蕾舞教育品牌。
根据“天鹅湖畔”公布的信息显示，机构共有26处校区，分布在全国多个城市，其中北京校区数量最多，共有12处。而这26个校区中，包括北京12处校区在内的19个校区为直营店，剩下的7个校区为加盟店。
“天鹅湖畔”在14日晚发布的通告中说，此次停课的为直营校区，7个加盟校区均是独立注册主体，目前都还在正常运营。
红星新闻注意到，就在不久前的9月21日，天鹅湖畔还在微信公众号发布了南京金鹰世界新校区开业的消息。10月17日，记者尝试拨打该校区负责人的电话，但是已无人接听。
2022年1月，张女士在“天鹅湖畔”苏州狮山龙湖校区为女儿报了芭蕾舞课，当时花了12700元购买了48节课，到今年4月1日，还剩十多节课，经不住销售的各种推销，加上孩子很喜欢授课老师，她又续了1万多元购买课程。“这个价格其实比其他同类机构贵，我们看中的一点是这个机构的环境比较好。而且我看了一下，他们在外地的校区也都选在比较大的商场，感觉也算是有实力的，当时认为他们不会轻易关门。”
红星新闻注意到，“天鹅湖畔”在机构宣传时，主打中高端的定位。宣传上，强调学校使用“中央新风系统”“悉尼歌剧院同款Harlequin地胶、把杆”以及“独立设置的更衣室、淋浴室、儿童卫生间”等。在老师的选择上，宣传则提到，培训机构是“不同于个人舞蹈工作室常见的兼职模式”，称教学团队为100%全职教师，主要招聘自各大舞校，再经英皇注册教师全职培训，两轮考核通过后持证上岗。
培训机构老师：
数月未发工资，通知停课当天还在上课
除了学生家长，由于被拖欠工资，“天鹅湖畔”的很多授课老师加入了维权队伍。
“下午还在上课，晚上11点多接到公司发布的声明。”这种强烈的割裂感，击碎了在北京“天鹅湖畔”当老师两年多的北女士（化名）对机构最后的信任。
10月14日当天，北女士还在和同事们正常上班，但到了下午就感到了一些异样——给领导们打电话发消息全部都没有回复。怀着忐忑的心情下班后，当晚11点，北女士收到了“天鹅湖畔”创始人刘铁军在公司内部群发的公告，告知公司遭遇危机，并表示后续将就员工社保、公积金、薪资等问题做出解决方案。
▲“天鹅湖畔”北京合生汇校区内已空无一人（付垚摄）
北女士告诉红星新闻，直到10月15日中午，员工要求处理社保、公积金的问题，但公司未提供任何解决方案，只告知可办理离职证明。“其实公司一直有拖欠工资的情况，但大家都比较信任公司，之前公司承诺10月底会进行此前没有发放的7至8月一部分工资的发放，所以大家并没有当回事，结果没想到一下子就闭店了。”
点点（化名）就职于“天鹅湖畔”苏州东吴龙湖天街校区，入职已经一年多，目前，她今年7、8、9月的工资均被拖欠。“公司一直是拖欠工资的状态，从我去年10月入职开始，给大家的答复是受疫情影响公司经营比较困难。”
另一位同在苏州“天鹅湖畔”授课的范范（化名）对红星新闻提到，总部的运营员工们也向授课老师诉苦。“他们一直在跟我们说，他们也是受害者，他们没有工资，他们损失的钱和工资要比我们多。”范范说，自己2022年入职天鹅湖畔，被拖欠了4万多的工资，她现在不得已加入了苏州家长们的维权群，和家长们共享相关消息。
家长质疑其他艺术机构接手
公司股东变更等事项已被冻结
根据“天鹅湖畔”微信公众号10月14日晚上的公告，北京某大型艺术教育综合体将承接“天鹅湖畔”全国直营门店，该艺术综合体将为天鹅湖畔直营门店学员在剩余课时和剩余金额范围内提供免费公益授课服务，帮助完成学员的复课、消课，但不承担任何学员的退费、补偿、赔偿等财务支付义务。
据部分学生家长了解，公告提及的“北京某大型艺术教育综合体”位于北京魏公村，但是“天鹅湖畔”没有做具体说明，但即使如此，这家承接机构并不被一些家长们认可。一些消息也在维权家长的微信群里传播。“他们找的机构，是之前承接另外两个倒闭培训机构的综合体，那两个机构一年了也没复课，据说还让1:1缴费才能上课，我们肯定不愿意被再割一次韭菜。”
10月17日，北女士再次收到机构创始人刘铁军在公司内部群发布的消息，该消息称从本周六开始北京部分校区将复课，由内部团队或会员家长承接转为加盟校区，复课校区由承接人完全独立运营核算账目，且自复课之日起产生的人员成本均由承接人负责承担。公司拖欠全体员工的薪资、社保、公积金，均由存续下去的“天鹅湖畔”分期进行支付。“如果公司倒下，这些拖欠将由刘铁军本人承担，由人力协助跟员工签署协议。”
不过北女士与同事已经不再相信公司的说辞。红星新闻了解到，部分员工已经向北京市顺义区劳动人事争议仲裁院劳动监察大队提交了仲裁申请，希望阻止公司变更法人、逃脱法律责任。10月17日，员工们来到北京市顺义区市场监督管理局仁和市场监督管理所，通过多渠道寻求帮助。
据了解，天鹅湖畔的公司注册地在北京市顺义区，艺术类校外培训机构的管理部门为文旅局。
10月17日，北京顺义区文旅局工作人员告诉红星新闻，已经收到了多位家长、老师关于“天鹅湖畔”的投诉，目前已经在着手处理。同时，红星新闻还从顺义区市场监督管理局获悉，目前已决定暂停天鹅湖畔的工商变更事项，公司股东变更等事项也已被冻结。
律师：若已知经营困难还鼓励充钱
还卷钱跑路，或涉嫌诈骗罪
在“天鹅湖畔”合生汇校区门口，张贴着一张写有“预付消费签合同社会共治防风险”字样的海报，宣传内容是2022年6月1日起正式实施的《北京市单用途预付卡管理条例》。商场工作人员表示，这也是“天鹅湖畔”疑似出事后张贴上去的。
红星新闻注意到，根据该《条例》中内容，为了防止商家恶意卷款跑路，条例规定建立“预收资金存管制度”，其中规定经营者发行预付卡超过一定数量、金额规模，应当将名称、经营场所自有或者租赁、租期等信息准确完整地向行业主管部门备案，不得迟报、瞒报、虚报。
“但是我们机构有没有执行这项制度，我目前也并不清楚。”该机构老师北女士说。
河南泽槿律师事务所主任付建说，如果经营方确实资金周转困难，则不涉及刑事犯罪，而在民事上无法提供相应的对价服务则具有退还钱款的义务，消费者可以要求店家退款，拨打12315投诉，或向法院起诉，使得欠钱主体在有偿还能力时，债权人能够第一时间获得钱款。“如果经营者明知道已经经营困难，还集中鼓励消费者存钱，然后卷钱逃跑的话，则可能涉嫌诈骗罪，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事实，骗取消费者财物，消费者可以向公安机关报案。”
此外，红星新闻在采访过程中了解到，“天鹅湖畔”在鼓励家长办卡存钱的过程中要求，至少要以年为单位进行存钱。“基本上一年的课程至少要上60节，打完折后也就是至少要存15000元，否则的话学校是不给上课的。”学生家长苏阿姨说。
对此，付建表示，《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消费者享有自主选择商品或者服务的权利，商家在消费者办卡的时候，要求必须至少存一年的钱，不存的话就不能报名，显然是侵害了消费者的选择权，消费者遇到此类情况可以向相关管理部门投诉。
红星新闻记者付垚吴阳实习生金珂梁雅堞北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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