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中国境内刮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风暴,涉及到各个阶层、各个地区。北京作为首都,属于受影响巨大的重点区域,闹得非常凶,尤其是学生群体。
在别有用心之人看来,学生们年纪不大、容易煽动和掌控,又是最冲动的年纪,做事往往不思考后果,因此经常会将这个群体当成攻击政敌的利器。
像黄帅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她本来只是个普通学生,却因为一本日记,被江某等人借题发挥捧成“反潮流”先锋。
未成熟的心智,陡然登上政治舞台绝非好事,黄帅非常茫然,后来她的家庭也受到影响。等时过境迁,黄帅继续学业,后在外国留学工作十余年。她的一生,也是令人唏嘘。
黄帅1961年出生于北京,父母都是南京大学毕业的高级知识分子,且都是中科院的科研人员。有这样的家庭环境,黄帅自幼也接受很好的教育,也有不错的成绩。
只是,她在海淀区中关村第一小学读书时,发生了件影响一生的事情。
1973年9月7日,黄帅所在的班级有一位同学违反了课堂纪律,让老师颇为生气,还恶狠狠地说:我真想拿教鞭敲你的头。
这句话给上五年级的黄帅造成很大的冲击,当天上课都没怎么听得进去,脑里反复在思考老师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黄帅有一个写日记的习惯,晚上就着重记下了此事,她写道:
“我想对老师说,教鞭是用来教学的,不是让你来敲学生脑袋的。同学的确犯了错误,但你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希望你对同学能多点耐心、多注意些言辞。”
这些心里话其实并没有错,指出了老师的问题,也是衷心想让课堂变好。黄帅平日里比较胆小,不敢当面提意见,就专门写下这篇日记,第二天交给了老师。
然而,老师看到她带有教育意味的话语后非常愤怒,竟号召班里的同学一起来批评黄帅。
相信大家在读书时都能感觉得到,老师就是这个阶段的权威,他说什么,学生基本上就跟着做什么,黄帅那几天的处境可想而知。
她在10月13日到19日的日记中就多次记录了“受老师和同学的训”,内心无比苦恼。
正好这时,黄帅从报纸上看到有一个学生也跟老师产生了矛盾,那名学生给《北京日报》写了信,没几天记者就去往学校调解,师生间的矛盾得到顺利解决。
此事给黄帅很大的启发,她决定自己也这样做,于是在10月21日,黄帅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站在《北京日报》编辑部门口。
工作人员看她似有心事,就主动走过来问她想做什么。黄帅举了举手里的信封,有些结巴地说道:“我想...我想投稿。”说完她把东西放在工作人员手里。
对方看着小女孩腼腆的样子有些好笑,但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就笑不出来了,上面写着:
“我叫黄帅,是一个红小兵,热爱党和毛主席,我喜欢把自己的心里话写在日记上,可是最近这段时间被老师抓着不放...
最近好些日子,我白天吃不下饭,晚上做梦惊醒,但我没有被压服,一次又一次提出意见...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难道我们毛主席时代的青少年还要再做旧教育制度“师道尊严”奴役下的奴隶吗?”
最后一句话非常有力量,工作人员很好奇真是出自一个小学生之手吗?黄帅点点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完整说出来,工作人员安抚了她,表示过几天会有人帮忙处理。
没多久,真的有报社人员到中关村一小去,为这对师生调和了矛盾。本来这件事到此就算结束,可谢静宜看到黄帅的信后如获至宝,立即捅了上去。
江某觉得这个事可以拿来做文章,便让人进行修改,然后刊登在了《北京日报》、《人民日报》的头版。
在江某的推波助澜下,黄帅被捧成“革命的小闯将”、“反潮流英雄”,几天之内全国各中小学迅速掀起了“破师道尊严”、“横扫资产阶级复辟势力”等活动,情况愈演愈烈。
黄帅本来只是想缓和跟老师的关系,没想到老师因此被“打倒”了,还有众多同学学业都受到影响,这让她非常自责。
她再次找到报社,希望撤回自己的信,可得到了批复“不是你和你老师之间的关系问题,这是两个阶级、两条路线的大事。”
事情虽因黄帅而起,可发展已由不得她。那段时间她每天都会收到全国各地的信。
有人夸她是“敢于破师道尊严”的斗士,有人说她小小年纪就有远大见识,但更多的人是持批判、咒骂的态度。这些对一个小学生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困扰。
被利用所带来的危害远不止于此,1976年10月,相关集团被粉碎后,黄帅一家的处境都特别糟糕。很多同学认为她是“小爪牙”,几乎每天放学路上都有孩子冲她吐口水、丢石子。
组织在审查历史旧案时,发现黄帅写给《北京日报》那封信有部分语句过于成熟、准确,不像是小学生能写出来的,就怀疑是黄父代笔。
随后黄父被带走调查、开除党籍,科研工作也丢了,只能在在中科院扫厕所。
黄母本来就身体不太好,接连受到打击后一病不起。那个时期对黄帅来说,绝对是巨大的磨难,要牵挂入狱的父亲、要照顾患病的母亲和三岁的妹妹。
多年后她回忆起来就说了一句话:自己痛,时代痛,别人也痛。
唯一能作为慰藉的,是父亲写来的信:
小帅,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使你倒下,这个人就是你自己;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可以使你挺立,这个人还是你自己,你一定要坚持住。
因为自己的不懂事,把整个家害成这样,黄帅内心很愧疚。这份愧疚支撑着她往前走,希望能有朝一日为父亲洗刷冤屈。
1979年黄帅在高考中获得了320分的好成绩,远超这年的理科线。她志愿填写了北京工业大学,分数绝对是够的,可录不录取却引发了争论。
有的人认为当年黄帅的那封信给教育界造成巨大的震动,无数优秀老师因此离开岗位,所以不应该录取;
有的人则认为黄帅那封信没什么恶意,只是被利用了,后来她学习态度良好,成绩超过分数线,没理由不录取;
最终是时任中宣部部长的胡耀邦拍板:黄帅考了320分,为什么不录取?小孩子犯错误,能让她自己负责吗?有的同志就没有大眼光。于是,黄帅得偿所愿。
进入大学后,黄帅心里仍不轻松,看着父亲日益苍老的样子,她只希望能早日帮助父亲恢复清白。于是,她再次写了封信,向中央陈说当年的冤屈。
本来黄帅以为很可能无下文,没想到很快中纪委副书记章蕴亲自来到她家中,找她父亲谈话,之后又查阅了大量当年的资料,对始末进行详细调查,父亲得以洗刷冤屈。
1984年9月,她以优异的成绩从北京工业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北京计算机研究所工作。
不久国家提出“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的方针,黄帅便在1986年随着留学热潮到达日本,成功考上东京大学硕士研究生。
1993年,黄帅获得东京大学硕士学位,进入日本三和综合研究所就职,之后工作、结婚、生子,在日本过了十多年。一直到2006年,黄帅才回国生活。
作为一个特殊时期的特殊人物,黄帅回国后吸引了很多注意,不过她非常低调,基本上不出现在公众眼前,也不接受媒体采访。
2017年12月10日,年仅57岁的黄帅病逝,她其实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遭到人利用,自己没获得多少好处,反而因此影响了一家人。
在大时代背景之下,小人物的真是命不由己、处处充满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