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门头沟万佛华侨公墓里,有一座造型特殊的墓碑。它由一块白色的“1”和一块红色的“2”组成。
2005年的一天,一个穿着整齐、手拿鲜花的年轻人站在这座特别的墓碑前。他驻足凝视良久,才把鲜花放下。
“爸爸,我终于有脸来给您扫墓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满脸自豪。
墓的主人是谁?他就是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的著名数学家陈景润。而这个青年就是陈景润唯一的儿子——陈由伟。
他为什么会说这样一句话?这当中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一切还得从大数学家陈景润说起。
1.父母之姓,冠于汝名
1933年,陈景润出生于福建福州,后因成绩优异提前考入厦门大学。
陈景润的一生从事数论方面的研究工作,曾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更是在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上有巨大贡献,被誉为“数学皇冠上的明珠”。
颇有成就的陈景润在不惑之年遇到自己的妻子由昆。
两人虽然相差十几岁,但感情甚笃,在1980年走进婚姻的殿堂。次年,俩人爱情的结晶就降临人世,夫妻二人为他取名为陈由伟。
陈由伟这个名字包含陈景润和由昆的姓氏,伟字代表夫妇二人希望他将来能为国家做出伟大贡献。一个简单的名字饱含着陈景润夫妇对这个孩子的所有期望。
因为是老来得子,所以陈景润对陈由伟特别地宠爱,可他从来不溺爱孩子。在外人眼中,陈景润是中科院院士,工作严谨认真。但在家里,他是由昆眼里的好丈夫、陈由伟眼里的“好脾气爸爸”。
大多数的父亲总将自己置于家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对孩子的管教也是说一不二,孩子因此不会和父亲关系亲近。但陈景润的教育方法不是这样,他非常开明民主。
他和陈由伟的相处更像是朋友。
陈景润几乎没有对陈由伟发过脾气,两人之间都是好商好量的。所以陈由伟每次和别人谈到父亲时,脸上总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小时候的陈由伟是个“拆家小能手”。
小到玩具、文具盒,大到闹钟、收音机……就没有他不能拆、不敢拆的东西。可小由伟有个特长就是拆完后都能恢复原状。如果哪一次没能恢复原状,陈景润还会和他一起组装好,这样的爸爸还真是少有。
有时候,陈由伟也会在陈景润的书房里进行“探索”。书房里资料很多,陈景润的工作也一直很忙,但玩起来的陈由伟哪管得了那么多?
每到这个时候,陈景润一边跟在他后面“打扫战场”,一边还提醒他“小心点,别摔着”。
小由伟很喜欢拆父亲计算器的按键,拆完就装不上了。换做别的爸爸这个时候早就开始大发雷霆。可陈景润竟手把手教他复原。
其实,陈景润看到儿子如此“活泼”,是非常高兴的。他觉得小由伟动手能力很强,非常聪明,也非常有想法。
除此之外,爱动的小由伟还有个爱好就是在自家墙上发挥他的“绘画才能”。母亲由昆每次看到他在墙上乱写乱画都忍不住“火冒三丈”。
这个时候陈景润都会出来调停,他和声细语地劝妻子:爱动爱画是孩子的天性,我们要保护他的好奇心,孩子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由昆能怎么办呢?她知道陈景润说得对,就不再阻止小由伟了,所以小由伟不只有个开明的父亲,还有个善解人意的母亲。
2.父母开明,事随心转
从古到今,但凡是有成就的人都想要自己的孩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即使是陈景润这种教育观念前卫的人也不能免俗,所以他有意引导陈由伟学习数学。
可是陈由伟虽然有数学天份,但他更喜欢音乐。
对此,陈景润有些遗憾,随后又很快释然了。他觉得父母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复制孩子,孩子有独立的思想,更有自己想要的快乐。
所以在陈景润的支持下,陈由伟报考音乐学院并学习了小号。
在陈景润的“呵护”下,陈由伟渐渐长大了,他来到学校学习。
周围的同学对他充满好奇,因为他是大名鼎鼎的陈景润的儿子。老师们知道他是陈景润的儿子后更是兴奋,他们仿佛看到又一个数学之星要冉冉升起了。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都一致认为陈由伟的数学一定非常好。
与同学相处时,陈由伟的同学常常拿着数学题来问,“陈由伟,这道题你会做吗?”陈由伟从小家教很好,所以别人来问问题,他都耐心地解答。
但是问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有时候同学来问的都是些“超纲”的问题,明显是冲着他这个“数学家的儿子”的名头来的,渐渐地他就谢绝回答。
同学们的轰炸结束之后就轮到老师了,老师们的想法更直接,他们觉得有陈景润的“数学基因”,将来陈由伟在数学上也应该会有所成就。于是乎,他们找到陈由伟,不遗余力地劝说他参加奥数比赛。
这更是让陈由伟不胜其烦。
“父亲是著名数学家,我就一定要学数学吗?我为什么要如你们的愿?我不学,我就是不学!”陈由伟愤愤不平地想。
于是,他以自己不喜欢数学为由,拒绝参加奥数班。就连校长出面调停,陈由伟也照样怼回去。
从此,在别人眼中,陈由伟变成一个“叛逆”的少年。
1996年,由于陈景润的身体一直非常不好,加上积劳成疾,年仅63岁的他突发肺炎离世。
当时的陈由伟才15岁。小小年纪的他突然感觉很迷茫,在他人生中充当灯塔的父亲离开他,他以后的人生该往哪走。
之前他非常热爱的音乐现在也不能让他提起兴趣,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褪色了。
可是只要想起父亲15年来的陪伴,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决定,父亲肯定都会笑眯眯地跟他说:我尊重你,你做什么决定都好。
高二的时候他毅然选择文科,决定考取自己热爱的大学。他要为自己的梦想而活,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去努力。
他弃理从文的决定遭到周围很多人的质疑。有人说:你的父亲是数学家,你应该子承父业,才能将你父亲的理想发扬光大。也有人说:真是浪费了你父亲的优秀基因,你怎么能选择这个专业呢?
听到这样的质疑声,他心里非常委屈。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喜欢的专业,他并没有“背叛”父亲啊。
从小时候起一直到父亲离世,他的所有决定父亲都非常支持。父亲希望他能够快乐地生活,而不是让数学家父亲的名声成为他的负累。
陈由伟当时很年轻,肩膀和心灵都还很稚嫩,这些压力对他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他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此艰难。
迷茫的时候,母亲由昆站了出来。
父亲离世,对母亲由昆来说其实更难接受。相伴自己十几年的人突然离开,她除了要承受孤独之外,还要独自抚养儿子。即便很难,她仍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她要为儿子撑起那半边天。
她努力振作起来,给予儿子力量,她要同丈夫一样尊重并支持儿子的所有决定。作为医生的她一直很忙,但她总抽出时间来安慰和鼓励陈由伟,让他不要将那些质疑的声音当回事,他做他想做的和喜欢做的事就好。
母亲的做法让陈由伟觉得,父亲没有走,他仍和母亲一起陪着他,母亲成为他人生中新的灯塔。
3.改弦易辙,众望所归
得到母亲理解和支持的陈由伟,从容地度过了这个人生当中最重要的“花季”。他顺利地进入自己喜爱的大学,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陈由伟的大学专业是商科,四年之后他去到大洋彼岸攻读硕士。可是一年之后,他却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学数学。原因可能大家都想不到——他想要更多地了解父亲。
在陈由伟的心里,父亲的形象就像山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越来越感觉到父亲的伟大。数学本来就是他的“根”,他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数学,此时数学成为一道照亮他前路的光。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身处国外,没人知道他是陈景润的儿子。曾经那些周边人施加到他身上的压力现在没有了,他可以顺从心里的那个想学数学的念头,随心选择。
他要“子承父业”,他要在数学的世界里与父亲对话,用研究数学的方式向父亲致敬。
其实,当初他没有选择学数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怕给父亲丢脸。父亲一直是他最钦佩的人,也是一直他学习的榜样。当初,他如果选择数学,但却在数学方面毫无建树,他会没脸见父亲。
可能冥冥之中有父亲的指引,他学数学的想法越发坚定。但万事开头难,何况数学是门奥涩难懂的学科,陈由伟此时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刚转系那阵,他没有更好的学习方法,只能不停地刷题。
每当深夜的时候,他总会想起父亲从前在灯下工作的情景,父亲拿着笔一直在演算。耳边好像也响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在科学的道路上我只是翻过了一个小山包,真正的高峰还没有攀上去,还要继续努力。”
此刻,他仿佛感受到了父亲给予他的无限力量,让他可以成功冲破眼前的困境。
从此,每当他去图书馆时都将一本《数论》放在身边,只因为里面有父亲的著作,让他有一种父亲在身边陪着他的感觉,父亲在“看着他”。
学习数学后,他通过数学与父亲对话,才深深理解数学对于父亲的意义。父亲曾经的教导,使他的心中总有一股力量,让他所有的选择都能够随心而转。
在导师和同学们的帮助和鼓励下,他在最后一年里终于赶上进度,成功取得硕士学位。
就是从那时起,他可以骄傲对外说自己是陈景润的儿子,他也是学数学的,他终于没有丢父亲的脸。
2019年,由昆和陈由伟一起受邀去参加厦门大学88级校友节,他的母亲由昆被安排坐在当年父亲陈景润的座位上,她心里又激动又感激。
而厦门大学的所有人也都将陈由伟当做自己的孩子,这让陈由伟感觉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温暖。
陈景润是厦门大学的灵魂人物,所以校园里有他的一座铜像。在厦门大学期间,陈由伟去看望了“父亲”。
站在“父亲”身边,陈由伟心中非常感慨,他能感受到父亲对数学的一片热忱,也理解了为什么厦门大学的所有人对父亲都如此的怀念。
他坐到铜像的旁边,手轻轻地放在“父亲”的手上,看着“父亲”对自己笑。此时的他觉得父亲从未离自己而去,他的眼圈也不知何时蓄满泪水。
4.学成归来,卫国尽忠
结束国外的学习,他做了回国的决定。父亲为祖国的科研事业一生都在努力,他也要向父亲学习,为祖国的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回国后的陈由伟没有继续研究数学,他觉得他可能成为不了像父亲一样的数学家,所以他选择创业。
他创业的领域是医药行业,因为母亲是医务工作者,这算是传承母亲的事业。他相信无论他选择什么样的路,父亲和母亲都会在身后支持他。
创业的同时,陈由伟将父亲多年前的一些手稿也进行一一整理,将它们都提供给我国相关单位做参考研究,其中很多部分仍然是非常有价值的。此举完善了父亲生前的研究,称得上完成父亲的“遗志”。
创业这条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从国外回来,他没有太多的人脉,没有特别多的资源,一切又像学数学一样从头开始。
但是他想:他可是陈景润的儿子,一切的困难只是一座座小山,只要有勇气,没有过不去的坎。秉持着这个信念,他的事业如当初学数学那样从无到有,从0到1。
现如今,他创办的公司在业内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2021年9月30日,陈由伟以美亚柏科北京总部副总经理的身份在“美亚柏科智慧大讲堂”上作了《从哥德巴赫猜想到我的美亚情怀》主题演讲。他第一次将父亲的成就与自己的经历结合到一起作为演讲的内容。
陈由伟说:“我有两个情结,一个是科技改变世界,另一个是保家卫国、捍卫正义。这也是我加入美亚柏科大家庭的初衷。我非常荣幸可以与优秀的同事们一起为这份维护正义、科技报国、实干兴邦的事业并肩奋斗。”
每一位父母都会将一种东西进行传承,这种东西就叫作爱。陈由伟将父亲对他的爱转化成他对国家的爱,而这种大爱会让陈由伟的人生变得更有意义。
陈由伟今年已经40多岁,虽然他不如父亲陈景润的成就那么辉煌,但每个人的使命是不同的。术业有专攻,在别的领域陈由伟能做得更多,释放的能量也会更多。
巴尔扎克说:“拼着一切代价,奔你的前程。”在又一个新起点面前,陈由伟仍能鼓足勇气,勇往直前。
相信父亲陈景润如果活着的话一定还会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我尊重你,你做什么决定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