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出名门却不写论文, 兰大“我最喜爱的十大教师”尚副教授逝世

近日，兰州大学发布讣告：兰州大学首届“我最喜爱的十大教师”，文学院副教授尚春生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22年12月24日凌晨，在兰州不幸逝世，享年75岁。

尚春生，男，1947年生，祖籍安徽砀山。1961年高中毕业，于甘肃酒泉劳改农场插队10年。1977年考入兰州大学中文系。1979年考到国学大师王力的四大高徒之一的祝敏彻先生门下，攻读古代汉语硕士专业。1981年获得古代汉语硕士学位。1982年留校任教。

尚春生老师在首届“感动兰大回报师恩——我最喜爱的十大教师”颁奖典礼

微博网友“芦笛不说戏”写到：从同学群得知，兰州大学文学院的尚春生老师去世了。尚老师是我大一下学期《古代汉语》的老师，讲过《史记》，也讲过唐诗格律。他上课的内容我全忘记了，只记得他说过“呜呼”在上古语音中读作“啊哈”，“古人又不是神经病，哭起来干嘛呜呼呜呼？”说实话，一开始我都点瞧不起这位不修边幅、50多岁还只是讲师的老头儿。他讲课几乎不看教材，随心所欲，有时还带点酒气。他是77级的大学生，本科没毕业就考了研究生，师从祝敏彻教授，师出名门，却一篇论文也不写，一个课题也不报，所以到老还是讲师，最终以副教授退休。他一生没获过什么奖，却以最高票数当选“兰州大学最受学生欢迎十大教师”。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大学老师了。尚春生老师千古。

党的十九大代表、兰州大学02级校友、甘肃日报社记者徐爱龙曾在公众号“一号手掌”撰文《兰大“老怪”尚春生》回忆，特附于文末缅怀。

兰大“老怪”尚春生

尚春生是兰大文学院的老师，在大学教我们新闻院古代汉语。

尚老上课不带片纸，四册《古代汉语》烂熟于心，任意挥洒，丝毫无错，用尚老自己的话来说便是：“胸中藏有一本永远翻不坏的教案。”

额……我只想说，尚老，有才的人就是这么任性吗？！

尚老的故事简直有一箩筐:用三年半的时间即完成了本科与研究生学业，师从国学大师王力先生的四大高徒之一祝敏彻先生。他饱读诗书，有着自己独特的学术见解，然而至今却只发表过两篇学术论文。他从教近三十年，受到一届又一届学生的爱戴，却仍是一名讲师。

我一直没有搞明白堂堂新闻院培养不出一个可以教古汉的教授吗？非要让一个讲师来给我们讲课？！后来我才琢磨明白，新闻院的学生都比较个性顽皮，也许只有让这个文学院的“老怪”才能降住。现在想来，学校简直太有战略眼光了，真想给校领导点个大大的赞。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尚老的课那就是——“风趣”。尚老讲授，手插裤兜，引经据典，口吐莲花，古代与现代巧妙串联，东方与西方融会贯通，知识与思想完美结合。他认为现代是古代的脱胎与延伸，因而古代汉语离我们并不遥远。如同嚼蜡的古汉，在他的智慧与幽默中变得生动而精彩，极富现代气息的例子被他用于解释古代文献中的词句，为他的课堂平添了不少欢笑声，他还以图示古文字的形式让同学们对古代文字有更加形象的认识，同一个字古今意义的差异总是能产生让人啼笑皆非的效果。

尚老几乎不写论文，“以他的脑袋瓜，我想他的学术水平不会低于常人，不至于评不上职称，弄不到副教授、教授。”这是他的同学所言。尚老说:“自己又不至于被学生赶下台，也不至于缺钱花，要职称干吗。”但在兰大，没有科研成果的他，却一直没有下岗，而一直坚挺地站在教书岗位上，即使是退休了，也被返聘了回来。其实，我认为——当然多数成分只是猜测——仅供参考——尚老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去喝酒了，根本无暇写论文。

这当然是有依据的。“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尚老好酒。“不上课的日子，尚老有个嗜好，就是喝酒。有个查无实据的故事，说有一次，几个女同学在校园里碰到一个醉鬼，冲她们说，我认识你们，你们都是中文系的学生，我现在还想喝两盅，没钱了，能不能借点酒钱？”这是一个学生的回忆。也有老师说，尚老喝醉酒了不回家睡觉，而是摇摇晃晃走到教室里，看看要是有中文系的课，他定要把那老师请下来，自己讲一阵子。学生说，尚老醉讲是兰大最为精彩的课。

额……尚老，你果真是个老顽童。

尚老身材魁梧，年轻时半脸虬冉，但经常被刮得很干净，我至今没见过，穿的衣服总是灰色调。当时在兰大一分部有一片杂乱的树林，学生叫它野猪林，每天早上，尚老总是掖着一个皮包，从野猪林边走过，“没有年轻老师那样胸有成竹、意气风发，而是显得有点落魄。”在学生眼中，尚老可以用久负盛名来形容，大家评价尚老“在唐就是李白，在明就是李卓吾”。尚老的同学评价他有点像阮籍，与人聊天总是“发言玄远”，不“臧否人物”，不说自己所遇的不公，更不议论别人的长短，常让听话者有不著边际之感。

我不得不再一次重复我的那句话，尚老，有才的人就是这么任性吗？！

毕业一年时，为了做《追忆“77级”》的专题，我和师姐秦娜去他家采访。至今我依然记得那个美好的下午，他和77级的老同学一起喝着小酒，批阅学生的论文，颇有魏晋名士的风度。经历过上山下乡的一代，大抵都有很多故事和委屈，但是尚老却在言语中没有一丝表露。回忆起那段岁月，尚老充满了感念：“二十年前艰难的岁月如今却成了一笔宝贵的财富，成了一种幸福。”请允许我以我惯用的党报体来赞美他一次吧：“也许正是那段苦难的经历磨炼出了他坚强刚毅和豁达率真的性格。”

几十年如一日，尚老从来不为小事而耽误授课。“有一次，他上课时一直耸着肩膀，尽力把胳膊抬高。坐在前排的同学能很清楚的看到他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当时同学们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异常。当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艰难的蹲下去，几名同学立刻上前搀扶尚老师回到休息室，事后同学们才知道尚老师患有肩周炎，回想起他忍着病痛依然坚持完成课程的讲授的情景，我们都被他这种敬业精神深深打动。”学生的回忆总是那么深情，仿佛在讲述一个“高大上”的典型人物。

有一年，兰大评选“我最喜爱的十大教师”，尚老不出所料高票当选。聚光灯下，这个“老怪”依旧大大咧咧的上台，带着同学们的鲜花与掌声，微笑着、羞嗒嗒地离开舞台，也自此离开了那个他站了近30年的讲台。那一刻，他的背影依旧那么孤独落寞，但却透着一种倔强和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