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成长

涂启智

我三十六岁南下深圳谋生，也算是“半路出家”。能在深圳“混个肚儿圆”，就是我的“终极理想”。我来深圳最大的成就与骄傲是，女儿从这里考上“211”重点高校——北京交通大学。前年夏天，她本科毕业后，顺利通过一家用人单位的招录考试，即将办理入职手续前夕，她又毅然放弃，决定考研。我本希望她早点上班，减轻家庭负担，但一想到我当年就因文凭屡屡吃亏，遂摒弃鼠目寸光，义无反顾尊重和支持女儿的选择。

女儿拿出当年高考冲刺的劲头儿，半年时间窝在家里温习功课，仅考研复习资料就网购十几本“砖头”。甚至比高考还紧张。记得高考前一天，女儿还玩了一个小时手机，也许为缓解考前压力，也许是胸有成竹。但为了考研，女儿全力以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刻苦攻读，连在小区院内散步都是奢侈。

女儿长大了。她应该猜到我的心思，懂得父亲的不容易，也不愿叫父亲失望，她的目标是考研一定要成功。功不唐捐，去年二月下旬，女儿兴奋地告诉我：她的考研成绩很不错，她可以安心等复试通知了。

去年春天，女儿原本计划打短工，然而不期而至的疫情又把她拦在家里。宅家这段日子，女儿并没闲着，上午看《堂吉诃德》《瓦尔登湖》等经典名著，下午练习弹吉他。天气已经暖和，女儿还将阳台玻璃门关得紧紧的，我回家看见，问她为何不打开通风，女儿说怕吉他声音惊扰楼上楼下邻居。女儿上高中时对文科就不太感兴趣，所学专业是理科。我不止一次对她讲，理科生也应有思想、有情怀，不妨读点专业以外的杂书、闲书，尤其是文学名著。这会让你终生受益。女儿尽管未置可否，实际还是铭记在心。

星期天，女儿依然雷打不动坚持“例课”，我见她老是弹一首单调曲谱，笑问：“你都练习几年了，怎么还停留初级阶段啊？”女儿愣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反问我：“爸爸，你一遍又一遍温习《少林寺》电影，李连杰武功那么高，当初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也是连续重复基本简单的动作招式吗？”我也一愣，紧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更让我欣慰的是，女儿已有独立自主意识。晚上，我与老家朋友视频通话，朋友随口问到我女儿近况，刚好女儿又在弹吉他，我下意识地将镜头对着女儿，不巧被女儿发现，她连忙用手遮挡，同时正色说道：“不要拍我！”我有些尴尬，大声说：“你是我女儿！”女儿一脸认真，看着我说：“我是你女儿不假，但我更是独立的生命个体，我有在未经本人同意情况下拒绝他人拍照的权利，包括自己的父母。”

我立即掉转镜头，感到前所未有的惊喜。女儿确实长大了！我有个年龄相仿的乡邻同学，上小学三年级时，受教育权利就被她父亲“剥夺”——她父亲偷偷将她的课本纸张一页页撕掉，用来卷旱烟。她哭了好几天，最终辍学回家。再追溯上上一代，外婆在与外公结婚前，从未见过外公模样，直到拜堂当天，她才看到我的外公——一个胡子巴茬的“老男人”。我外公比外婆整整大十六岁。从我外婆到乡邻同学，再到我女儿，她们命运遭遇与精神风貌的时代嬗变，见证了女性社会地位的巨大提升。

女儿长大了，她的未来世界必将无限广阔。也许我无法想象，但我对此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