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 放弃了最后的幻想

一张榜单揭开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10月27日，胡润研究院发布了《2021胡润百富榜》。从财富下降的比例来看，今年降幅最大的行业是校外培训机构。

好未来的张邦鑫，只剩57亿元，下降了94%(近900亿)；新东方的俞敏洪，财富从去年260亿缩水至75亿；高途教育的陈向东，去年还有800亿，今年已经落榜。

时代的变迁，往往就藏在一些细节里。

1

新东方捐出8万套课桌

川贵交界的宜宾市江安县，一辆红色大卡车驶入了留耕初级中学。

卡车上全是桌椅，卡车旁围满了学生，他们知道这些桌椅里，有自己的一套。

事情的背景很简单，留耕初级中学收到的这些课桌椅来自新东方成都学校。在新东方成都学校校长孙吉芯的带领下，他们整理出了闲置课桌椅，捐赠给有需要的乡村学校。

“双减”之后，新东方的业务发生了重大调整。新东方各地学校退租了部分校区，遗留下了一堆崭新的课桌椅，这些课桌椅是新东方专门定制的，每套的市场价大概在六七百块钱。

这样的善举得到了新东方董事长俞敏洪的认可，很快，他就呼吁全国有闲置课桌椅的分校都行动起来：

“既不浪费课桌椅，也是做了好事。”

于是，全国很多贫困地区的学校，都出现了装满新东方课桌椅的卡车。根据新东方公布的数据，截至目前，郑州、西安、合肥、成都、宜昌、佛山、兰州、连云港、武汉、乌鲁木齐、太原、海口等新东方分校，共计捐出了共73366套这样的新桌椅。

这个充满公益气息的消息，到了俞敏洪朋友圈里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丝惋惜：

“教培时代结束，新东方把崭新的课桌椅，捐给了乡村学校，已经捐献近八万套。”

结合近来新东方的一系列遭遇，这句话的背后，甚至还有一些悲壮。

据《晚点》报道，早在9月17日举行的新东方高管会议上，俞敏洪就曾宣布，秋季课程结束后将停止小学和初中学科业务的线下招生，各个城市接下来也将逐步关闭教学点。

同时，会议还披露了最新的裁员计划，俞敏洪称，原本的计划是在8月底裁员4万人，但截至9月中旬裁员还不到1万人。一名参与会议的高管表示，到年底裁员人数将超过4万人。

最惨不忍睹的，还数新东方的股票。自“双减”政策公布以来，新东方的股价已经下跌超过80%，市值缩水2300多亿港元。高台跳水，莫过如此。

当一辆红色卡车，驶向远方。

——这是新东方捐桌椅时推文的标题。和这些卡车一样，新东方的辉煌，也不可避免地驶向了远方。

2

新东方，往哪去？

“双减”政策对新东方的影响不言而喻。

根据财报，在2020财年全年业绩中，新东方的K12业务营收贡献超过六成。

就在10月25日晚，新东方旗下的在线教育网站——新东方在线(01797.HK)公告称，公司将停止经营中国内地义务教育阶段（K9）学科类校外培训服务。

而在2021财年，K9业务营收约占新东方在线总营收的32%-41%。

最赚钱的业务被关停，新东方将走向何方，也成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俞敏洪自己也曾坦言：

“大不了尝试所有业务都失败了，新东方账上没钱了，我们喝顿大酒就散伙。”

当初网友们的建议很有意思。有说转型开饮品店的。

有说搞夏令营，让体育老师教数学的。

甚至有人说，新东方要“转型培训父母”，这个话题还一度冲上了热搜。

这些当然是调侃，根据目前的情况，新东方至少有2个转型方向。

第一，成人教育。

9月25日，新东方召开了大学生学习与发展中心品牌升级发布会。新东方将对现有的四六级项目、考研项目、出国考试项目、教资项目、财会项目进行全面升级，未来也将拓展计算机等级考试、司法考试等教育培训项目。

等疫情过去，这个业务也许会迎来爆发。以成人语言培训为例，新东方的线下语言培训，2020财年付费人次是4万人，课程单价在400~7600元之间。市场潜力还是很大的。

第二，素质教育。

你很难想象，新东方已经在搞体育了，甚至还在进入编程、美术、书法等领域。

同样是在前段时间，新东方宣布成立北京新东方素质教育成长中心，下设艺术创作学院、人文发展学院、语商素养学院、自然科创空间站等板块，包含儿童美术、书法、编程、口才、象棋等素质教育类课程。

也许，未来你在新东方看到的体育老师，可能就是原来教英语的。

一切皆有可能。

3

教培行业大地震

一切始于7月23日，那份名为《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的文件。

里头向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释放了一些清晰的信号：

各地不再审批新的面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的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现有学科类培训机构统一登记为非营利性机构。

学科类培训机构一律不得上市融资，严禁资本化运作。

风口上的K12教育企业应声而落。美股市场教育三巨头好未来、新东方、高途，如今股价已经不忍直视。8个月里，三家的总市值从最高时的超1300亿美金，跌到现在的70亿美金。

一个万亿市场，说塌就塌了。

教育部的官方网站上，有一个专栏叫“双减”工作试点地区典型案例，其中显示：浙江学科类培训机构压减率超80%，北京学科类培训机构压减比例为60%，深圳关停依法关停培训机构1042家……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意味着有无数家教培机构的倒闭和转型。

我之前得到的一份数据显示，除了新东方裁员4万以外，高途裁员比例高达50%以上，受波及人数高达1.4万人。除此之外，好未来、猿辅导、掌门1对1、火花思维等教育机构，也在排队裁员。

哭泣已经没有用了，教育行业的老板们甚至开始把目光投向直播带货、剧本杀。

K12行业正在历经一场职业大迁徙，70万+教培机构，1000万+从业人员，正在经历阵痛与迷茫。

过去这些年，在资本的驱动下，教培行业一度狂飙猛进。例如，2020年，猿辅导完成三轮融资，总融资金额达到32亿美元，估值也从2018 年 12 月 F 轮融资后的30 亿美元飙升至155亿美元，翻了5倍多。

高瓴、软银、红杉、IDG、经纬中国等几十家头部投资机构也纷纷押注在线教育。

网经社数据显示，2020年全年在线教育融资总金额超过539.3亿元，较2019年的146.8亿元同比增长267.37%，为近五年最高，且超过了过去四年的融资总金额。

如今，只剩下一地鸡毛。

4

尾声

俞敏洪曾讲过一个故事。

1998年的一天，他刚收到200多万的补课费，那时候恰逢周末，银行不上班。当时新东方的教室也很破，根本不敢把钱放在那里，俞敏洪只好拎着钱往家走。

但刚走到家门口，俞敏洪就晕过去了，他遇上了劫匪。劫匪给俞敏洪注射了烈性麻醉剂（动物用的那种），劫得200多万后逃之夭夭。

根据媒体报道，在抢劫俞敏洪之前，这伙人以同样的方式作案7次，都是注射大型动物麻醉剂，俞敏洪是唯一的幸存者。

捡回一条命的俞敏洪后来回忆说，能活下来可能是因为酒量大。

但这一次，能从亡命之徒手下生还的俞敏洪，却没能躲过“双减”的大潮。不止是他，整个教培行业都一样。

这个行业从“小作坊”发展到“帝国”再到万亿规模的“宇宙”，用了30年时间；但从巅峰跌落谷底，只用了三个月。

但也不必悲观，旧时代结束了，一个新时代已经在路上。

2021年10月12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给出了下一个方向：

职业教育。

里头明确提到：鼓励上市公司、行业龙头企业举办职业教育。

有人调侃，一个新东方倒下了，无数个新东方厨师站起来了。但玩笑背后，一个重大的信号已经出现：

到2025年，职业本科教育招生规模不低于高等职业教育招生规模的10%。到2035年，中国的职业教育整体水平要进入世界前列，技能型社会基本建成。

这里面，蕴藏着一个巨大的市场。

根据德勤的测算，未来三年，中国职业教育将保持12%的复合年均增长率；到2023年，这个行业的市场规模将超过9000亿元。

在国家发展职业教育的决心面前，很多观念将会被慢慢改变。未来，高考状元抢着去读职校的现象，搞不好会成为现实。

下一个时代的“新东方”，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