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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爸爸“设计”他的启蒙教育

策划董林执行记者于茂世

1901年10月2日,八月十五后5天,即阴历八月二十日,杨廷宝在河南南阳南门大街杨家大院(今解放路杨廷宝故居)降生。

喜从天降,祸不单行:21岁的母亲米氏大出血去世,躺在病床上的爷爷得知自己一向喜爱有加的儿媳妇命赴黄泉,也在同一天撒手人寰。

“小克星”,克死了母亲、爷爷两个大人的命。

奶奶东家西家“借奶”,续下了他的小命。

但是,“活罪”难免:发育缓慢,体弱,呆滞,个矮,语迟……无论什么,都比别人家孩子慢半拍。甚至牙刚长出来,就面临着“烂光”(好在还没有换牙),最终在一个西医那儿看好了。

还被送到和尚庙,起了个小名“小和尚”。希望得到保佑,活下来。

活,是活下来了。等到6岁上私塾,体力智力都跟不上。《三字经》怎么都背不来。挨板子不说,先生还怎么说都不肯再教这个“笨小孩”了:将爸爸叫过来,说“杨廷宝成不了宝,你还是领回家去吧”!

杨家是南阳四大家族之一,向有“孙坑米家、南关杨家、东关勇家、白庄张家”之说。至今,杨家大院还屹立在南阳旧城解放路南端,早在2006年已被河南省人民政府列为河南省文物保护单位(杨廷宝故居)。而孙坑米家,就是杨廷宝的母亲米氏的娘家。

杨廷宝的父亲在杨家排行第十四,号称“杨十四少”,大名杨鹤汀。

杨廷宝开启童蒙教育之时,杨鹤汀正在京师(北京)法政学堂求学,而且加入了同盟会。

为在家里“设计”好杨廷宝的启蒙教育,杨鹤汀首先打开了妻子米氏遗留下来的书画箱,让儿子临摹母亲自作、收藏的书画,以解儿子的思母之情;其次,易子而教,将儿子托付给好友、南阳名士王可亭。

王可亭是晚清秀才,思想开明,能文能武。他首先教杨廷宝练习少林拳,以此强壮筋骨;其次结合当地名胜古迹讲述张衡、张仲景、诸葛亮等名人故事,以此淬炼杨廷宝的心志毅力。

“王可亭对数理、机械、语言学、音韵都有所通晓,他是一位有禀赋的人才。可惜生在旧社会,穷困潦倒至无以为生的地步。”——在《我为什么学建筑》中,杨廷宝先生这样写道。

回头看,爸爸的“设计”是非常成功的——

矮矬少年健康成长为至少180厘米以上的男子汉,少林功夫造就了他的精气神,况且他还是一位美男子,堪称“花样美男”……在清华求学期间,他获得过全校武术、剑术冠军;直到晚年,南京工学院(今东南大学?)每有晚会,身为副院长的他,还在舞剑,甚至翻跟头为大家助兴。

君子之风,名士气概,让他受用一生。不道家长里短,不惧浮云满楼,光明磊落地走过了“大鸣大放”、“文革”十年,基本上没有受到大的冲击。

自小练就的书画童子功养成了他的意趣,而这种意趣与建筑神韵互为表里,与武术家精神血气相通。

他一生都没有过过生日,因为他的生日是母亲、爷爷的忌日。自留学宾大起,他的书桌前总挂着母亲坟茔的照片,一个小土丘、几株迎风树,云走云飞,照片前三朵塑料菊花插在堆积了几块鹅卵石的器物上……一生,杨廷宝先生都在这样陪伴他未曾见面的母亲。

正在杨廷宝身心、学业慢慢走向健康成长之际,因创办南阳公学(之后与宛南中学堂合并,系南阳一中前身)并在师生中宣扬革命思想的爸爸杨鹤汀,遭到清政府通缉。杨鹤汀骑马避走襄阳,一家人避难乡下山村亲戚家。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杨鹤汀纵横捭阖,光复南阳,被推举为中华民国首任南阳知府。

之后,创办南阳女子中学(系南阳四中前身),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全在南阳接受新式教育,全都考入北京、上海、开封的大学,其中二儿子杨廷宾,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0年考入北平大学艺术学院西画系,师从徐悲鸿。1935年,杨廷宾为鲁迅先生收集、拓印南阳汉画石200多幅,对此《鲁迅日记》多有记载:“得南阳汉石画象拓片六十五枚,杨廷宾君寄来……”;1936年,杨廷宾在中央研究院工作,参与了殷墟第十三次考古发掘;1937年,杨廷宾奔赴延安,开始木刻艺术创作,其中最具代表性作品是为中共七大召开而创作的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像,以及作为纪念品发给七大代表的火柴盒上的毛泽东像(现收藏在中国国家博物馆);1963年,中国美术馆建成开馆,刘开渠出任馆长。1964年3月,杨廷宾出任副馆长、中国美协党组成员。

因材施教,人各有志。从把孩子领回家,再到孩子的自我选择上,看得出南阳辛亥元勋、现代教育先驱杨鹤汀先生不愧是誉满南阳的高流名士。

但是,老先生营造、设计素质教育的同时,也讲“应试教育”。

清华学堂(清华学校、清华大学前身)始建于1911年,还是清朝。

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河南大学前身)始建于1912年,已经民国。

河南为什么要办这么一所学校呢?

这无疑是河南先贤是时对河南教育的“顶层设计”。

《公启》云:“夫国之强,强于学,一省亦然。河南学战之战阙员,既不能与各国相角逐,复不能与各省相角逐。”学战阙员,一个显著的事例是,庚款留学,1911年前已经派出3批,河南无1人。而按照当时以地区人口分配留学名额的标准,河南每年本该有4个名额,但只因考试科目偏重外语、西学,河南学生成绩太差,分配名额只能作废。

为什么非要“留学欧美”而不再学习日本、留学东瀛了呢?

《公启》云:“或曰:河南留学东岛(日本)者,不有人乎?何事留学欧美之预备?为不知日本之短期文明,足以飨遗我国者无几;且从前学说,更不适用于今日之新共和国也。百年之计,端在树人;亡羊补牢,晚而未晚。日本福泽谕吉创庆应义塾(庆应义塾大学),专以英文教授科学,其故可深长思也。特是事体重大,经费维艰,仁人君子,有以救不光荣、不名誉之河南为念而热心赞助解囊相予者乎?馨香视之。”——作为日本近代最为紧要的启蒙思想家、“日本近代教育之父”,福泽谕吉1858年创办日本历史上第一所高等教育机构——庆应大学,即从“兰学塾”“英学塾”起家,向荷兰、英国学习,1868年改称庆应义塾大学,面向欧美,仍以英文教授科学,并从1899年起像遣唐使一样向欧美派遣留学生,而河南谋求科教兴豫,教育救国,又何必去吃日本嚼过的馍呢?!——“不适用于今日之新共和国也。”

“呜呼,黑夜复黑夜,长夜何时旦。我父老兄弟,纵不为一己之人格、人权悲,独不为后世子孙怜乎?”

身为教育界人士,杨鹤汀怜爱子孙,决定让未满11周岁的儿子杨廷宝挺身一试——尽管“投考资格”要求“年龄在13岁以上60岁以下(是时,户籍管理尚不严格,想来更易年龄不是问题);国文通顺;算学会习加减乘除”。

杨廷宝告诉父亲,自己不会“做文章”,父亲就教了他做文章的“套子(套路)”。

初生牛犊不怕虎。在父亲的激励下,1915年6月,杨廷宝只身奔向八百里之外的开封,投考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

放榜之日,杨廷宝抱着希望去看榜,不料只在“备取生”的倒数第2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公启》云“暂开英文班两班,每班以60名为限”,也就是甲班、乙班。另外,备取30人。

但是,“备取生”中有位家里有权势孩子,纠集力量一闹,结果又办了个丙班——30名备取生,全部录取。

1915年9月,杨廷宝入学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

几十年后,回忆这段往事,杨廷宝先生向他的学生齐康院士感叹:“运气是个古怪的事,有时在人生的激流里,会把你推上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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