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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昱丞:到地方普通高校7年后

姜昱丞在实验室。

■本报记者孟凌霄

前不久,37岁的姜昱丞首次以第一作者身份发表《自然》论文。这也是他所在的苏州科技大学首次在《自然》亮相。

这篇论文澄清了凝聚态物理领域一个20余年来的误区,并构建了全新的理论模型和判定标准。

“其实在地方普通高校,一样能做研究、出成果。”姜昱丞告诉《中国科学报》。从香港大学博士毕业后,他拒绝了“985”高校的橄榄枝,来到姑苏古城的这所“双非”院校。时间证明,这是一个幸运的选择。

今年6月,姜昱丞升级为教授。在他看来,无论是评教授,还是发顶刊,重要的不是成就取得的那一刻,而是在短暂的热闹后,仍对科研保有持续的激情。

约定俗成的方法一定可靠吗

这篇论文最初的灵感,起源于一次郊游路上的闲聊。

2022年春天,姜昱丞收到这篇论文的通讯作者、新加坡国立大学电子与计算工程系教授仇成伟的邀请,前往该校担任访问学者。

在一次驱车郊游的路上,驾驶座上的仇成伟漫不经心地问姜昱丞:“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那篇新论文,你觉得怎么样?”这一问,便开启了两人接下来一年多的工作。

那时,姜昱丞对仇成伟提及的新研究印象深刻:MIT物理学院RiccardoComin团队发表在《自然》上的论文,聚焦的正是姜昱丞的研究方向——二维材料的多铁效应。

在大多数情况下,材料会表现出单一的“铁性”,如铁电性或铁磁性,但这两种性质很少同时存在于同一材料中。所谓“多铁材料”,指的是既具有铁电性又具有铁磁性,且这两种铁性存在某种形式耦合的材料。

目前,科学家在实验室中合成了具有多铁特性的材料,通常仅限于相对较大的三维材料样本,二维材料中多铁特性则尚无定论,这一直是当前凝聚态物理领域的热点及难点。MIT的那项研究,则被认为发现了碘化镍在其二维形式中具有多铁性,首次证明了多铁有序性可存在于二维材料中,这是构建纳米级多铁存储位的理想维度。

“初步看来,证明的过程非常完美。”姜昱丞仔细研读过那篇论文,实验采用了多年来验证材料铁电性的通用方法。但他心里隐隐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疑问:约定俗成的方法一定可靠吗?

在进一步的实验中,姜昱丞和合作伙伴逐渐证实了这一猜测:过往所观察到的光学信号响应不一定与铁电相关,很可能是单一磁序引起的误导性现象。这意味着,单凭全光学表征不能可靠判断铁电性存在。

这一发现澄清了多铁领域20余年的验证性误区,并通过理论模型构建与实验验证,提出了光学方法用于判定二维多铁特性的全新标准。

短短3个月,姜昱丞团队就完成了论文初稿,随后的投稿流程也非常顺利。论文被《自然》接收后,MIT的团队也在《自然》正式发文承认了研究存在潜在缺陷,并表达了对姜昱丞团队的感谢。

6位作者打破学科内部壁垒

一个误导学界多年的问题,如何被只有6位作者的小团队解决?

姜昱丞告诉《中国科学报》,这项研究成功的秘诀,就是打破了学科领域内部的壁垒。

“现在都提倡交叉、提倡跨学科的合作,但我们常常忽视的一点是,学科内部的壁垒也很严重。”姜昱丞介绍,目前物理学领域已经形成高度精细化的分工模式,“做磁学的不做光学、做光学的不做电学、做电学的不做光学”成为常态。

而这篇论文的6位作者,分别来自苏州科技大学、电子科技大学和新加坡国立大学等单位,他们在光学、电磁、铁性材料领域各有所长。姜昱丞感慨,如果没有与同行的密切合作,这项研究根本无法完成。

就拿这次研究的第一作者姜昱丞、通讯作者仇成伟来说,虽然两人都属于凝聚态物理领域的学者,但在几年前,两人的研究方向并没有交集,结识也实属偶然。

4年前,姜昱丞与读博时的师姐、上海大学副教授汪琳聚餐时,对方偶然聊起了一位同领域的老乡——仇成伟。他的研究主要涉及多维度融合的结构表面和结构光操控,是光学领域内知名的高被引学者。

师姐向姜昱丞建议:“要不你俩认识一下,说不定以后有合作机会。”

姜昱丞对仇成伟的大名早有耳闻,但面对师姐的热心推荐,他心里直犯嘀咕:“我是做电学的,仇老师是做光学的,我们的研究能有啥交集?”

2019年底,姜昱丞就实验中遇到的几个光学问题,向仇成伟求助,两人才渐渐展开科研交流。

“其实交流刚开始时,很难建立起对彼此的信任。”姜昱丞坦言。由于疫情原因,两人起初的科研交流都是通过线上会议。对许多科研人来说,要把自己尚未发表的研究,和屏幕对面素不相识的同行交流,确实要考虑被抢发的风险。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深入讨论,姜昱丞和仇成伟逐步建立起信任,并成为亦师亦友的科研伙伴。值得一提的是,直到去年姜昱丞受邀访学新加坡国立大学时,两位合作密切的“网友”才第一次在线下见面。

如今发表的这篇论文,是姜昱丞和仇成伟合作的第3项研究的成果,而第4项研究正在路上。

选择这里的3个理由

2016年,姜昱丞正式入职苏州科技学院,同年,该校更名为苏州科技大学。7年来,他被问过最多的问题就是,“你为什么选择这里?”对于这个问题,姜昱丞总结了3个原因。

第一,这里能保障科研的独立性。

刚从香港大学博士毕业时,姜昱丞留校做了一年助理研究员,但依然很难找到做独立的学术带头人的工作。当时,有许多知名高校向他抛来橄榄枝,但只有在苏州科技大学,姜昱丞不仅能独立使用价值2600万元的实验设备,还能自由选择感兴趣的研究方向。

在他看来,科研水平更多是个人能力的体现,与学校排名无关,而在苏州科技大学这样的支持力度下,他独立产出的成果并不比“985”高校的成果差。

第二,这里没有任何考核压力。

在苏州科技大学,姜昱丞可以花5年时间做一个“天马行空”的课题,也可以每学期只开两次组会,对组内学生一对一指导。即使是最初低产的几年,学校也尊重姜昱丞的节奏,为他创造足够宽松的学术氛围。

“我并不怕考核,只是不喜欢为了考核而做学术的感觉。”厚积方能薄发,如今,姜昱丞已迎来科研成果的井喷期,为学校实现了首篇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论文、首篇《自然》论文的历史突破。

第三个留下的原因则回归了生活本身。

博士刚毕业时,姜昱丞和妻子经历了9年的爱情长跑,正在寻找安家落户的城市。他们不仅要考察一所高校的学术氛围,还要考虑一座城市的宜居程度。

相较于高消费的北上广深,以“人间天堂”闻名的苏州更符合他们对生活品质的期待。

这篇论文发表后,姜昱丞对自己的奖励是,花更多时间陪伴5岁半的女儿。闲暇时,他最享受的是为妻女下厨做“东北硬菜”,和女儿一起讨论鲨鱼有多少颗牙齿、天空为什么有云彩。

“我没有想过赚很多钱,只要衣食无忧、做感兴趣的科学问题就满足了。”姜昱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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