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弃了世界,世界也弃了我......给我诗,鼓我的气,替我消忧。”
到底是性格决定命运,还是环境决定命运?现代人基本都相信前一种说法,因为人所处的环境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的,但性格的缺陷很难改,人可能会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不理智行为。而且,性格的问题不会因为智商出众或者学历高就减少,即使是清华才子,也未必能冷静思考人生。
生命是宝贵的,值得好好珍惜,但当年著名的“清华四子”之一却在29岁便选择了跳江自尽。古人说“三十而立”,他严格来说,还处在人生的起步阶段,为何要如此想不开,轻易结束生命,留给世人无限唏嘘感叹?也许从他的故事中,每个人都能窥见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朱湘,是一位诗人,1904年出生于湖南沅陵。很多诗人都有孤傲决绝的性格特点,眼中容不下世俗的半点脏污。两千多年前,被流放到湖南沅湘一带的屈原就写过《离骚》表达自己被世俗排斥的忧伤愤懑,朱湘的诗虽然和《离骚》不能比,但在那个时代已经非常优秀,可以媲美闻一多、徐志摩等人。
与此同时,朱湘又命运坎坷,这让他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他本来的家庭还算富裕,但他3岁时母亲就因病去世了,一个成长期没有母亲照顾呵护的孩子,可想而知内心很容易变得敏感。“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朱湘早年虽然失了母爱,起码还有父亲爱他,可当朱湘长到11岁时,父亲竟然也撒手离开人世,留下他孤零零地生活。
虽然还有叔伯堂哥照顾年幼的他,但对于孩子来说,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人只有父母,朱湘在这样的情况下,早早就脱去了孩童的天真,也让他的诗情萌芽。朱湘还是很有才华的,16岁时,他就考上了清华大学留美预科班,证明了自己的优秀。
那个年代很多能读名校的学生都出身名门或富家,但他不同,自从父亲去世,他就要时时刻刻为自己的衣食忧心,在清华期间,他节衣缩食,为了省钱经常只啃馒头当三餐,其他同学赶时髦去看电影,结伴下馆子,朱湘却将课余的精力都用在了写诗上,当时流行新文学,朱湘的诗,就写得非常出众:
“一片白云天空上行,像是些小船飘过湖心,一刻儿起,一刻儿又沉,摇着船舱里安卧的人;”
“葬我在荷花池内,
耳边有水蚓拖声,
在绿荷叶的灯上
萤火虫时暗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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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我在马缨花下,
永做着芬芳的梦——
葬我在泰山之巅,
风声呜咽过孤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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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就烧我成灰,
投入泛滥的春江,
与落花一同漂去
无人知道的地方。”
后面这首诗叫《葬我》,写于1925年2月,当时朱湘才21岁,从字里行间就可以看出,朱湘身上的忧郁感是非常重的,不像其他同龄青年一样热情、奋发向上。那朱湘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写出这样苦苦寻求“葬我之地”的悲伤句子呢?
原来,朱湘在清华期间虽然因为才华出众跻身“清华四子”,与饶孟侃、孙大雨和杨世恩一起为大家所赞叹,但他却对学校的一些规章制度感到非常不满,比如早餐点名。诗人非常讨厌这些规定,又觉得清华园“只钻分数”,为了表示抗议,他连续故意迟到近30次,结果被记大过,最终开除了。
离开清华的朱湘辗转去了上海,当时他才19岁,却已经对这个世界非常失望。他不是不爱清华,只是他的性格注定他在面对一些世俗因素时,会做出偏激的举动,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不久,朱湘和早年父亲为他定亲的对象刘彩云结婚,两个20出头的年轻人,开始了新婚生活。
结婚的事也能看出朱湘的性格特点,他本来反感包办婚姻,还对刘彩云说过“死心吧,我是不会娶你的”,但在上海遇到刘彩云后,他发现这个女孩挺坚强,被哥哥们占了家产赶出来没有自怨自艾,而是跑来上海寻找打工的机会赚钱,自己养活自己,不禁为她身上那股韧劲打动,这才接受了她,还给她改了个名字,叫做刘霓君。
写下《葬我》的同一年,朱湘迎来意外之喜,因为爱惜他的才华,当时的清华校长特意让他重返校园完成学业。1926年朱湘毕业了,随后远赴美国留学,但他的留学很不顺,因为那时候外国的一些教授和学生对他这样的东方面孔不太友好,而朱湘不是能忍气的,他断然离开,半途放弃了。
回到国内后,朱湘的生活依然非常不顺,原因还是他无法面对生活的真实,他名气大,被聘到安徽大学?当英文文学系主任,但他无法容忍校方把“英文文学系”改成“英文学系”,因此愤怒离开了。月薪300块的工作在那个年代是非常不错了,但在朱湘的心里,面包没有精神的尊严来得重要。
他甚至说过“博士学位谁都能考,但诗只有朱湘能写”这样的话,虽然有点夸张,但也可以窥见他内心的骄傲。可惜这份骄傲最终还是被现实打败了,朱湘因为没收入,妻子打工累死累活,孩子甚至饿死了一个,自己辗转长沙、杭州、北京、上海等地,卖诗作文稿为生,上顿吃了没下顿。妻子忍无可忍,和他提出了离婚。
得罪太多人,无人敢聘请;贫病交加,生活一团乱麻......这就是朱湘临死前的生活,不停折磨着他脆弱的心境,他终于崩溃了,1933年冬,朱湘选择和屈原一样跳江自尽,结束了自己年仅29岁的年轻生命。他的性格使他无法与世俗相容,但凡有半点挑战了他心中信念的地方,他的反应便会十分强烈,伤人又伤己。
世界并不完美,但人活在世上真正的勇气不在于看懂生活后以死作为解脱,而在于看懂后仍能踩着荆棘前行,继续热爱生活,让生命绽放出历经风雨磨炼的美丽,会脆弱一时,但绝不脆弱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