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19日凌晨1时,在云南丽江的一家餐厅外,一位走路一瘸一拐、全身上下都布满了血迹的大三学生,晃晃悠悠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赶快走,离开这里就行!”这名大三学生神色慌张,“我被群殴了,救救我师傅!”
出租车师傅随后一脚油门,赶紧离开了丽江这家蔡氏餐厅,随后按照着这名大三学生的指示,开到了一处小区门口。
教这名大三学生吉他和声乐的老师收留了他一晚,可没多久,警方随即就找到了这名学生。
可警察并不是来调查打架事件的,而是直接将这名学生带走,逮捕他的原因是其涉嫌故意伤害,重伤了两人,轻伤两人。
被围殴者程兆东
随后他被关进了看守所将近100天的时间,家人也从东北赶到了丽江,为他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
“为什么我作为一个受害者,却要被关到看守所三个多月?打人的始作俑者为什么能够逍遥法外?”
在看守所被羁押期间,这名学生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数次想要自杀。
而丽江古城区人民法院的审判结果,再一次给这名学生浇了一盆冷水。
法院认定了他有主观上伤害他人的意图,并导致了二人重伤,应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的同时,他还应该赔偿十位施暴者共计27万元的人民币。
对于这样的结果,这名学生自然无法理解,要不是这起意外,他早就毕业。
而面对十个不怀好意的施暴者,难道还手都不行了吗?
整起案件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真的如同这名学生所说的那样,他是被群殴的吗?
一杯酒引来的误会
这名大三学生叫做程兆东,1997年1月16日出生在辽宁沈阳。
他是丽江市师范专科学校的一名学生,在案发当天晚上11点左右,他和女友受邀来到了古城区的蔡氏餐厅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
整个宴会来了三十多个人,餐厅的大圆桌子坐满了四桌人,程兆东和他的女朋友邓佳认识的人并不多,只有十来个。
被围殴者程兆东
大家都落座之后,程兆东和邓佳就像往常一样,开始和朋友们喝酒聊天。
一家酒吧的老板王裕宽,也和程兆东认识,之前程兆东还去过王裕宽的酒吧驻唱。
王裕宽过来敬了大家一杯酒之后,程兆东再次举起了一杯白酒,要和王裕宽碰杯。
这时候王裕宽的表情就开始黑了下来,他觉得程兆东就是在故意劝酒。
“宽哥不要不给面子,这杯酒我敬你!”说完之后,程兆东就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但是王裕宽却丝毫不为所动,“我不想跟你单独喝。”甩着脸色的王裕宽随即便想离开。
但在同桌人的劝说下,王裕宽还是极不情愿地喝下了半杯,黑着脸落座了。
落座之后王裕宽,开始和自己的朋友聊起了天,他的朋友也看出这杯酒让王裕宽不太开心。
但是仅仅过了10分钟,没有看清王裕宽脸色的程兆东,再次举着酒杯走到了王裕宽跟前,表示要和他喝一杯。
这时候的王裕宽就忍不住了,很是生气的他拿起酒杯就往地上一摔,还大声地吼向了程兆东:“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想和你喝酒!”
其他人见状便开始在中间打圆场,经过众人的一番劝说,王裕宽才没那么生气。
程兆东见状就和王裕宽单独聊聊,走到餐厅外面,想要解开这个小小的误会。
程兆东首先发问:“我就是在敬你酒,你干嘛发脾气,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你就是在弄我,想要把我灌醉!”王裕宽是这样回答的。
“大家都是来参加宴会的,我也不想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回去我俩当着大家的面,再喝一杯,就说都是误会。”程兆东提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回到酒席上之后,王裕宽并没有搭理他,而是选择和其他人一起聊天喝酒。
这就让程兆东觉得,王裕宽这个人很不干脆,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一直在看他的脸色。
觉得自己很没面子的程兆东,索性就离开了餐厅,在餐厅门口打了一辆车回家。
程兆东还表示,他和王裕宽之间并没有没有过什么恩怨,自己还是他酒吧的驻唱,有过一定交情,这才向他敬酒。
而二人唯一引发矛盾的事件,或许就是他的女朋友是邓佳。
双方各执一词
邓佳之前和王裕宽酒吧的另外一名合伙人——代乾有过一段恋情,但二人似乎是不欢而散。
而在生日宴会当天,代乾也来到了现场,并且和王裕宽交谈甚欢。
程兆东认为,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王裕宽才会对自己甩脸色,认为他不怀好意。
程兆东回到家以后,女朋友邓佳看到他迟迟没有进来,就给他发微信,询问究竟怎么了。
因为自己的女朋友还在酒席上,程兆东担心深更半夜邓佳一个女孩儿会有事,所以便再次打车回到了餐厅。
在半个小时之后,程兆东来到了餐厅门口,邓佳一直在等着他,她拉着程兆东的手就往餐厅里走。
就在这个时候,程兆东听到王裕宽说,“我今天就是不给他好脸色,摔他杯子怎么了,我还想教训他呢。”
这个时候看到程兆东大摇大摆走进来的王裕宽、代乾一行人,就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一桌十个人就走到了餐厅门口,拦住了程兆东。
看着不怀好意的一行人,程兆东首先发问:“我似乎没做什么错事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还没等程兆东反应过来,王裕宽一行人就开始动手动脚。
他们将程兆东放倒在地上之后,便开始进行拳打脚踢,没有顾及到任何人。
被打倒在地上的程兆东,下意识地在地上抓起了一个长方形的尖锐物体,四处乱挥。
在他背后,踢了他一脚的王裕宽,由于喝多了没站稳,摔倒了在了程兆东旁边。
场面一度混乱,为了自保的程兆东拿着手里的东西,向着王裕宽的腰部扎了下去。
“当时我也被吓到了,数十个人冲过来就对我下死手,我根本不清楚自己手上面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伤了王裕宽身体的哪个部位。”程兆东是这样回答警方的。
程兆东
根据餐厅外面的监控录像显示,整个殴打的过程持续了50多秒,快有一分钟的样子。
画面也清晰地记录了,餐厅里前前后后出来了不下十个人,对程兆东进行围殴。
程兆东在一分钟之内,多次被击倒在地,还被一行人逼迫到了墙角。
最后还是在一个人的护送下,他才脱离险境,而王裕宽、代乾则瘫坐在了地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地上还有许多血迹。
但是王裕宽和代乾对整个事件的描述和程兆东有很大的出入。
王裕宽表示,在案发之前,程兆东数次向他敬酒,喝了一杯之后他就不乐意了。
随后他们就到了餐厅外面聊天,聊完之后,他回到了餐厅,程兆东却不见了影子。
程兆东回到餐厅之后,王裕宽说程兆东主动上前和他进行了一些拉扯,但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于是他就把程兆东拉开了。
再次走出餐厅的程兆东,还有几个人跟在他的后面,但是没过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几个人就开始争起来。
出去查看情况的王裕宽,却不曾想被程兆东扎伤了肩颈,看到程兆东动手,他们索性就开始打了起来。
“我们一群人就围着他,对他不停地踢踹,因为我的腰部被程兆东扎伤了,就瘫坐在了地上,最后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王裕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坚称自己没错。
殴打事件发生之后,经过司法机构的鉴定,王裕宽、代乾等人被评为二级重伤,还有两人轻伤,一人轻微伤。
司法机构鉴定书
而程兆东也拿出了当时可以证明自己伤情的图片,他全身上下多处都有着大大小小的淤青,手上、脸上、脖子上还有着很多血迹。
再次上诉
11月20日早晨,警方追查到了程兆东的藏身之处,并因其涉嫌故意伤害将他逮捕。
在看守所被关押了将近一百天之后,在2019年2月23日,程兆东的家属才被允许办理取保候审手续,将程兆东接回了沈阳,治疗抑郁症。
沈阳市精神卫生中心也出具了诊断报告,确定了陈兆东的精神状况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最困扰陈兆东的,也是他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明明才是受害者,却要被关进看守所,而那些群殴他的人,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独自在看守所一百天,陈兆东的精神状态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我被他们按在地上殴打,这群人没有丝毫的顾及,对我下了死手,我难道还不能正当防卫吗?”程兆东曾数次提出自己的这个看法。
但是在2019年4月28日,丽江古城区检察院就对程兆东提起了公诉。
古城区人民检察院认为,程兆东故意伤害他人,导致了二人重伤、二人轻伤、一人轻微伤,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而且有监控作为证据,程兆东应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10月14日,古城区人民法院也做出了判决,认定了程兆东故意伤害罪的事实,判处三年的有期徒刑,缓刑四年,并且还应该赔偿王裕宽等人27万元。
而对于这样的判决结果,无论是程兆东还是王裕宽,他们均不满意。
程兆东出院记录
程兆东认为自己是属于正当防卫,《刑法》也对“正当防卫”有着明确的条文规定:
对正在进行的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程兆东的家属认为,王裕宽一行人首先动手,摆明就是过错方。
而且要不是程兆东极力反抗,说不定他都已经被王裕宽一伙人给打死了。
在案发之后,程兆东也积极配合了警方调查,对王裕宽一行人的医药费也进行了赔偿,态度很是良好。
所以程兆东的家属觉得,古城区人民法院的量刑过重,应该酌情减刑。
而王裕宽和代乾,则抓住了程兆东故意伤害罪恶性的主观意图不放手,觉得法院应该撤销缓刑四年,三年的有期徒刑应该即刻执行。
而程兆东因为这场风波休学,丽江市师范专科学校还为他保留了学籍,他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返回校园。
一审判决下达之后,程兆东立刻提起了上诉,王艳涛律师成为了程兆东的代理人。
王律师认为程兆东的行为符合正当防卫,对方先动手,并且人多势众,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命健康权,这才将代乾等人打成重伤。
而这起案件在2020年4月28日,丽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了二审裁定,撤销了原判。
丽江中院认为一审判决“事实不清、证据不明”,要求古城区人民法院重新审理。
而在2022年1月7日上午9点,程兆东被围殴一案再次开庭,整个审理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但是,最后的判决结果却再次让程兆东失望了。
古城区人民法院认定了在案发之前,程兆东和王裕宽等人就已经有了矛盾,并且在再次回到餐厅之后,不顾女友的阻拦上前挑衅。
这才导致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升级,引发了后面的结果。
而对于伤害王裕宽和代乾,法院还认定当时程兆东保持着清醒,有主观上伤害他人的意图。
而造成二人重伤、二人轻伤,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以古城区人民法院还是选择维持原来的判决,三年有期徒刑缓刑四年,并且程兆东还需赔偿27万元。
然而对于这样的结果,明显是双方都不接受的,所以原被告都选择继续上诉。
程兆东也希望法院能将当天的监控视频当庭播放,尊重事实。
王裕宽则觉得程兆东或许没有铸成大错,但是冲动就应该受到惩罚。
最后,也希望这个案子能够个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