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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学生私下议论最佩服的老师是他,这是为啥?

中医药人才要成为名医大家,需立大志、读经典、跟名师、多临证、学国学、修道德。具体来说,就是要立救民疾苦之大志,并且要几十年如一日立长志;不仅要熟读《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温病条辨》等四大经典,还要熟读《药性赋》《药性歌括四百味》《汤头歌诀》《濒湖脉学》等四小经典;要多向名师求教,拨开中医学术迷津;常言道“熟读王叔和,不如临证多”,治病救人,临床经验很重要;要学好国学,否则,中医的发展就会缺乏根基;医乃仁术,要把为谋求大众的健康作为自己至高无上的道德使命。

——连建伟

1951年,我出生在浙江嘉善。从业中医的种子,是在我幼年时期埋下的。那时的几件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6岁那年,外太婆买了南湖菱,我嘴馋很想吃。外太婆不让吃,我就哭,但她还是不许我吃。然后我就拼命哭,结果哭出了毛病,疝气发作了,睾丸肿痛。自那以后,我的疝气就经常发作。外公听说每天给小孩吃三五个干荔枝,可治该病,于是就设法去买,我大概吃了三四斤荔枝后,疝气就奇迹般地痊愈了。

7岁时,我得了麻疹。麻疹初愈时,总觉得口干舌燥,有人建议,多吃荸荠可缓解此症状。大人让我吃了荸荠后,果然口舌生津,症状很快就缓解了。

13岁时,我得了“瘌痢头”,头部生疮瘙痒,抓破后流脓水,味臭秽,且引起脱发的病症。外用西药膏无效。后来有人告知,用一碗香油炸3条大蜈蚣,用干净的毛笔蘸取此油涂抺患处可愈此病。用此方法,我的头疮很快痊愈。

这几件事,大约就是我喜欢并最终走上中医道路的最初缘由。

转益多师博采众长

1966年,我初中毕业便辍学在家。有幸这时我的叔公把自己珍藏的整套中医高等院校教材倾囊相赠,从此开始走上学医道路。自学一段时间后,我感到光靠埋头苦读还不够,要能治病救人,还必须有良师指点。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拜师学艺并非易事。于是,我就半天在家看书学习,半天到医院偷师学艺。起初,我装作患者,站在老中医身边,留心医生的问病、切脉、望舌、开方。老中医每看一病,我就在旁边静思:这是什么病?该用什么法?开什么方?然后对照老中医的处方用药,借此提高自己辨证施治的能力和遣方用药的水平。时间久了,有的医生就起了疑心,但问清原委后,多数医生都很感动,乐成其善。这样的学习是无声的学习、无言的心悟,有疑问只得靠自己回家后翻书查找、思考来解答。如此这般,我坚持了3年多,除了学完中医学院教材外,还先后跟过近10位老中医,学到了很多宝贵的经验。

1970年,作为下乡知青,我被安排在嘉兴农村的大队合作医疗站工作,成了一名赤脚医生。担任赤脚医生以后,我不时去拜访当地的一些老中医,与他们促膝谈心,请教医理,深得嘉兴一带名中医张宗良、余叔卿等的垂爱。每遇疑难病症,我便向他们求教,从中学习老先生的辨证思路和治病方法,获益良多。

1977年,我鼓起勇气给著名中医学家岳美中先生写了一封信,自述经历,表达自己学好中医的决心和求师指点的渴望,并附上两则医案请岳老指正。不料很快接到岳老复函:“建伟同志:奉到华函,读悉书是,关心中医事业,钦佩无既。鄙人青囊阅世,白发催年,短鬓徒羞,斜阳易老……今年目益昏、耳益聋,几不能捉笔作书矣(看所写之字即知)……尤愧谈论学术,每接到海内贤达所致之函,则阅后不敢作复,非简慢也,实力不从心也。同志所赐之书,语言畅快,字体娟好,医案总结,简练恰当,一时有兴,勉强一答。惟愚平生,爱才若命,见足下英俊之材,愿为代筹前途……”信中,岳老还希望我凭借自己的努力继续求学深造。

1978年,我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中医学院(现北京中医药大学)首届中医研究生班,成为新中国历史上第一批中医研究生。同时,在岳老的悉心关怀指导下,我选择中医方剂学专业,师从王绵之教授,从此开启了我在中医高等学府学习、工作的生涯。当时北京中医学院名家云集,研究生教学老师更是阵容强大:任应秋教授讲《黄帝内经》,刘渡舟教授讲《伤寒论》,马雨人教授讲《金匮要略》,赵绍琴教授讲《温病学》。此外,校方还专门从全国各地请来中医大家传授真经,如北京的赵锡武、祝谌予、关幼波,上海的金寿山,河北的李今庸,都曾前来讲学。正是得益于诸多名师大家的悉心教导,使我打下了扎实的中医功底。

大医精诚妙手回春

医乃仁术。记得当年我在京城求学,每次到恩师岳美中家里拜访,都会在他家客厅里悬挂的那副对联“治心何日能忘我,操术随时可误人”前静思一会儿。这副对联是岳老自己创作的,大意是勉励自己,要不断净化心灵,全身心投入治病救人的神圣事业中,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达到唯以病人身家性命为重的忘我境界;我之所以要怀抱这样的理想,是因为医生治病,随时都有可能误诊误治以至于夺人性命啊。岳老穷其一生践行这一主旨,也在我心中刻上烙印,影响我一生的医学生涯,时刻激励我坚定信念,坚持以高尚的医德来维护医师的职业荣誉,服务苍生,服务社会,服务治病救人的人道主义事业。

现在,我经常跟学生说,当医生一定要修身自律,力戒贪图钱财。医生开药方绝不能以经济效益为中心,而应该发挥中医药简便验廉优势,怎么有效、便宜,就给病人怎么开药,避免给病人增加医疗负担。有的学生私下议论:“最佩服的老师是连建伟教授。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连老师开的方子是治病方,君臣佐使,清清爽爽,都是普通药材。像他这样能够不为利益驱使,坚守信念开良心方的好医生,难能可贵!”

我还记得到农村当知青第一天报到时,在一户村民家搭伙吃饭,发现老太太一边烧饭,一边面红目赤发着烧,还直吐黄水,就给她号脉,判断是肝火炽盛所致,处以古方龙胆泻肝汤原方。结果老太太只服了五剂,病就痊愈了。于是,“这拨知识青年中有人会看病”的新闻便一传十十传百,在附近乡村传开了。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既进一步增加了业医的信念,也为日后提名我担任村里的赤脚医生做了很好铺垫。

知青期间,还有一件事让我记忆深刻。有一位当地公社卫生院的知名老大夫,他的儿媳妇月经不调,婚后迟迟未孕,已经用了多种方法未见效果,就来找我调治。经过辨证,我用了养阴凉血的方剂。患者服中药后不久,顺利有孕。此事轰动乡里。

2009年,“甲流”来袭,人们基于记忆犹新的2003年“非典”之厄,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医学病种,诚惶诚恐。秋季新学期伊始,我所在的浙江中医药大学在军训队伍中突然有数十位同学出现发烧、咳嗽等症状,经检验确诊为“甲流”。面对这群刚刚告别暑假的同学们,浙江省有关部门高度重视,紧急腾出一幢大楼用来隔离患者。有的同志闻之色变,但我二话没说,马上主动请缨,穿上白大褂就往隔离楼进发,既给隔离的同学们送去温暖和信心,也给每位同学号了脉、辨了证,一人一方,因人制宜,吃了以后效果都很好,体现了中医治疗急性传染病的作用和优势。

在50多年长期的医疗实践中,我治疗各科疑难杂症数不胜数,深得病家信任,患者遍布全国各地,也不乏来自境外的患者。病人的信任,对医生来说,既是感动更是责任。所以,我虽年事渐增、身体日衰,但还是坚持力所能及地多为患者服务,尤其对那些远道而来的求治者,即使我身体十分疲乏,通常都会答应加号及时帮助诊治。我的临床工作,群众给了很高声誉,党和政府给了很多荣誉,包括这次授予的“全国名中医”称号,和以往的第三、四、五、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浙江省首批国医名师”等等。作为回报,我必须坚守初心、永作奉献。

育英传薪桃李天下

1981年,我来到浙江中医学院(现浙江中医药大学)方剂教研室任教。入职以来,即便走上学校副校长等行政岗位,我都始终坚守方剂学课程的教学第一线,亲身见证和参与学校方剂学学科的发展,带领同事们把方剂学学科建成了国家精品课程。

1994年后,我多次作为主要成员参与全国高等中医院校规划教材和省重点教材的编写工作,历任编委、副主编、主编,出色完成了十余部《方剂学》教材的编撰任务。鉴于我在方剂学研究领域取得的成就,2006年、2010年两度被同道推选为中华中医药学会方剂学分会主任委员,2014年,因年龄关系,我主动提出让贤请求,转任中华中医药学会方剂学分会名誉主任委员。在担任中华中医药学会方剂学分会主任委员期间,我忠诚履职,精心谋划并引领我国中医方剂学学科建设,积极推动我国中医方剂学事业的发展。

2007年,我主编的《方剂学·案例版》一书由科学出版社出版。这是国内首次出版的案例版教材之一,也是国内首套引领医学学科教育发展趋势的案例版教材,凝练了我近30年方剂学教学成果。该教材共选择历代经典名方300首,依其治法、功效的不同,分为18章。每首医方均精选以医理文理并茂的历代名医医案,每一案例均加“按”予以评议,对用方的关键病机、辨证要点、加减运用及药量变化进行重点分析,以充分体现中医辨证求因和审因论治的思维特色。这种案例式教学方法大大提高了中医学生临床辨证思维的能力,提高了课堂的教学效果,推动了中医方剂学学科教学的发展。

2010年,我应邀到浙江省中医院为医生们作了一场《名中医成才之路》的演讲。通过研究历代名医的成才之路,结合自己的成长历程,我提出了中医药人才“立大志、读经典、跟名师、多临证、学国学、修道德”的成才十八字诀。鼓励中医后学:要立救民疾苦之大志,并且要几十年如一日立长志;不仅要熟读《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温病条辨》等四大经典,还要熟读《药性赋》《药性歌括四百味》《汤头歌诀》《濒湖脉学》等四小经典;要多向名师求教,自可豁然开朗,拨开中医学术迷津;常言道“熟读王叔和,不如临证多”,治病救人,临床经验很重要;要学好国学,否则,中医的发展就会缺乏根基;医乃仁术,要把为谋求大众的健康作为自己至高无上的道德使命。这十八字诀,受到国内多地同行认可。

作为方剂学专业教师,我先后教授的本、专科学生超过5000余人,并培养了2名博士后、29名博士生、12名硕士生以及7名学术继承人,可谓桃李天下、华枝春满。我不仅有很多国内的学生,还有很多来自国外的学生。在我的诊室里,人们经常可以看到操着各种语言的白皮肤、黑皮肤、黄皮肤的“洋学生”把诊室挤得满满的。他们对中医非常热衷,觉得中医的治疗效果令人惊奇。

为了更好弘扬中医药,让中医药服务于全人类健康事业,满足世界各地对中医教学的需求,我还应邀到德国科隆系统讲授张仲景《金匮要略方论》全书,并先后赴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地讲学。所到之处,我尽自己所能,讲解尽量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让世界各地更多的人了解中医、相信中医、热爱中医,深受学生好评,我也甚感欣慰。

我想,假我余生,让中医薪火相传,既是我的初心,也是我毕生的理想和事业。

(连建伟:第十、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民进第十二、十三届中央委员会委员,浙江中医药大学教授、主任中医师、博士生导师。)

口述:连建伟

整理:何永生刘喜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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