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得好系列”之“师生情”部分,终究还是躲不过媒体的世俗化视角。之所以这样厌叹,倒不是说“师生情”绝对纯粹,而是“师生情”但凡进入世俗化视角,成绩好本身便会彻底掩杀“师生情”中最原初的启蒙意义。
就比如媒体在报道“高考602分轮椅少年返校谢师”的事情时,虽然主要内容是为突出“师生情”的美好互动,但是其中在提到“轮椅少年”从小依靠轮椅和支架行走,以及“班主任老师”为他跟学校申请将教室从顶楼搬到一楼的事实时,也较为委婉地提到他是“尖子生”的事实(“班主任老师”接受媒体采访时直言“轮椅少年”曾经考过年级第一)。
有必要说明是,我们虽然无法将“前后事实”打上“强逻辑的标签”,但是其中所存在的兜住关系,似乎总是无法回避的。毕竟要是没有“成绩好”(还不是一般的成绩好)作为预设,仅凭“身残志坚”也只能感动自己和家人。
平心而论,即便人们总把“师生情”看得“很纯洁”,但是在可触的现实里,跟老师关系走得近的学生,十之八九是“尖子生”。确切地说,“谢师”只是成绩好学生的专属行为,而那些成绩差的学生,即便日后混出名堂,也只能成为老师们的“传说素材”。
这番掰扯虽然看起来面目可憎,却并不是为否定“轮椅少年”返校谢师的行为,只是想较为直观地打开之于“师生情”背后的世俗部分。我们有理由相信,“轮椅少年”返校谢师的行为不只是框架化的写实,它本身肯定存在人与人的那种惺惺相惜。
不得不承认,在谈论美好互动的前提里,永远存在不被看见的“硬通货”。“师生情”之于“好成绩”,“婚恋关系”之于“门当户对”(物质和精神),“社交连接”之于“有利有用”(精神自足),如此种种,大概也都跟“慕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我们这里不谈褒贬,更多是基于普遍性的秩序而言的。
“师生情”总体上来讲,还是较为纯洁的。但是我们到底该如何掰扯“谢师”,其实还需要更为宽泛的涉入,而非是考好就谢,考不好就不谢。因为就抽象“老师的存在”而言,学生谢或不谢是不该跟成绩挂钩的。
然而当“谢师”成为“尖子生”(“尖子生”也是最终考得好的那部分)的专属行为后,其实“师生情”就变成市侩行为。尤其对于高校中的“师生情”,如果老师足够权威,学生足够优秀,很容易形成“师门现象”。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考得好系列”之“师生情”部分所呈现出的美好互动,其实在“当事人们”的周遭并不会触发意外之感。因为周遭的人们都清楚,“这一幕”大概率会存在,而最大的考验在于“轮椅少年”能不能“不负我心,不负师心”。
另外媒体特写“高考602分轮椅少年返校谢师”,应该主要在于“轮椅少年”的“身残志坚”和“班主任老师”的“特别关照”形成很好的个殊性互动,再加上“轮椅少年”还考出不错的分数,那么这事就被注入“励志感恩”,“温情无私”。
就“励志感恩”来讲,“励志”属于“轮椅少年”的实践,而“感恩”却是“媒体舆论”的刚需。就好像努力也分高下,越是“艰险的努力”才可能被看见。只可惜“艰险的努力”往往也是镜花水月,永远停留在别人身上。
至于“温情无私”而言,“温情”属于“班主任老师”受得起,也接得住的部分,而“无私”却是“媒体舆论”的升华。毕竟在较为紧凑的报道文本下,除却能将基本关系逻辑表达清楚之外,也只能硬塞进去一些弥合之词。
与此同时,在“高考602分轮椅少年返校谢师”的报道中,“轮椅少年”的母亲算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她强调知识才能改变儿子的命运,多读点书,就能多点机会。可我们还是要知道,这些话如若出自寻常考生家长之口,大概就是最为廉价的套话,但是出自“轮椅少年”母亲之口,便释放出化腐朽为神奇之力。
从某种意义上,“谢师”的达成,在“轮椅少年”层面,更像是母亲为其消解包袱的过程。因为对于总受到关照的身残者,越是有好的成绩,越会将成绩本身归咎于外部环境,起码就内心投射来讲,总会多于健全者。
所以就这场“师生情”的互动促成来讲,可能更多的意义还在于“私域弥合”,而对于公域层面的影响,其实早已脱离私域文本。甚至从更为宽泛的层面来看,公域认知可能对“谢师”根本就满不在乎,而更多地涉入也只是基于“身残志坚”。不得不说,“评论区的看法”跟事实之间总是存在巨大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