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关机了近一个月了,再开机时发现它是彻底死机了,手机里的东西也就以这样一种绝然干脆的方式告别了我:通讯录里某些从不曾忘记的人他们从未响起的号码,文档里那些一条条堆砌起来的记录,以及一些有意珍藏或无意残留下来的图文影音……手机里一天天累积起来的点点滴滴,所有过去年月的记忆佐证,就此别过。
“回忆太多前行的脚步会太过沉重,所以,你该学学我的烂记性”这是五年前我曾写在信中的话。
现在想来是该为当初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轻狂感到惞愧的吧,事实上并不是我比他洒脱多少,也并不是他记性比我好多少,只不过,他比我更早地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他比我更早地懂得珍惜并感激他人的善念罢了,而我所有的不过是一些年少时的没心没肺,之所以能用自以为洒脱地口吻说出那些话不过是因了自己内心某些触角还未苏醒。当时的我所感知的世界尤如盘古开天辟地前的浑然一体,我不知道自己拥有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又有些什么是可以失去的。而这一切比我更早成熟的他在走得更远的地方站得更的高位置其实都看得清晰明了吧,但当时的他却什么都没对那时的我说,他只是等着将来的我去推翻当时的我,等着我站在如他一样成熟的年纪再去自我辩驳:其实记忆跟记性无关,跟意念也无关,它只不过是时日忠实的追随者而已。
文字、图片、声音、影像…你可以用各种你喜欢的方式来记录时间,但是这些只是回忆时的一种佐证或凭借,因为,记忆永远不会按你设定的方式定格。就算你清空了一切记录你却无法格式化记忆,时日过去它们必将以它们固有的姿态存留下来。不管你想云淡风清地遗忘或者刻骨铭心的怀念,时间走过总会在你身上刻下几道印痕,这些印痕不管你是否看得见它们都影响着你改变着你;岁月流逝总会在你脑海留下寸寸记忆,这些记忆不管你是否意识得到其实它们都真实而深刻地存在着,它们就在那里,只是,它们永远不会按你所设定的方式编排。
现在的我还不知道这过去的暑假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怎样的色泽,不知道这段日子在我身上留下了怎样的刻痕,不知道我又会在什么时候以怎样的心境忆起这段日子。
算是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了吧,之前也有过自己的计划,说是形势所迫也好说是自己不够坚定也好,最终只留下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托辞。不是不遗憾的,只是也只能遗憾了,或许,有时候梦想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从暑假开始时的滞留在家到后来的奔赴广州,然后又转战东莞以及此去玉林,几个省市之间的辗转,每一程都是没有预料毫无准备的,不太习惯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但是生活又怎么会总是按步就班的走下去呢,若是那样又该埋怨前前的路上太过单调乏味了吧,既然被给予了这样的辗转也就随遇而安地接受前路的惊喜或惊险了。
这段关了手机切断牵连芰蔓的时日,有时候会忘了联系,忘了说话,忘了别人也几乎忘了自己,但有时又会在某个时刻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同以往的存在方式,比如日益滋生的对菜刀和锅铲的熟悉感,比如某个早晨给侄女冲好牛奶备好早餐然后洗着哥哥出差带回来的脏衬衣的时候,比如某个晚上哄睡了侄女然后留一盏灯边绣十字绣边等加班的他们回来的时候…这样一些时候会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却对这样的自己陌生而讶异,不知道这算是对居家潜能的挖掘还是这向琐碎生活的转变。
不管现在的我接不接受这样的自我转变,不管将来的我记不记得个暑假的生活,它们终究以它们的方式在我留下了印迹,功过是非,时间过去,记忆自会论证一切。
有些你花了心思去刻录、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年华,就在你念念不忘间黯淡了当初的荣光再还原不出那时的颜色;而某些你以为早已过去的过去、某些你以为平淡的不着痕迹的曾经却会在某个你无法预知的时刻突然袭来,也许是听到一句歌词,也许是读到一段话,也许是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也许是经历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于是便有潮水便汹涌而来,淹得你动弹不得,怔忡着说不出一句话。这些扑面而来将你淹没的正是你以为你从来不曾记得的记忆。
你,永远不知道记忆会在什么时候带给你怎样的意外。
不管你记得不记得,记忆作为时间的追随者它一直在那里,有时悄然蜇伏隐没有时又突然迎面而来,或许不是你想要的、不是你安排的模样,但它们一直真切而坚定地在那儿存在着,并且影响着你存在的方式。
我喜欢的冬天和你喜欢的夏天都是离别并且重逢的季节,不管各自经历了怎样的生活留下了怎样的记忆,这于我来说学生时代里最后一个告别和重逢的夏天就这样渐近尾声了,有一些告别在上演也有一些遇见在等待。
“念安”——这是我在这个快忘了自己的夏天里心底割舍不下的牵挂
“夏安”——这是你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给出各安天的回答 前路茫茫,见或不见,念或不念,再见或者再也不见,愿,各自安好。
“当烟雾随晨光飘散 枕畔的湖已风乾 期待已退化成等待 而我告别了突然 当泪痕勾勒成遗憾 回忆夸饰著伤感 逝水比喻时光荏苒 终于我们不再 为了生命狂欢为爱情狂乱 然而青春彼岸 盛夏正要一天一天一天的灿烂 ”
——“然后呢,一起走吧。”
念安,夏安
夏安,念安
再见。
彼岸,盛夏正一天一天一天还要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