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清楚地记得，我人生的第一次不及格出现在初一第一学期末，成绩报告单上出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数字——58，地理考试没及格。新学期开始后，我更加厌恶上地理课，上课时偷偷写其他学科作业，若是老师环视教室，我就立刻用地理书盖在上面，“深情凝望”地理书。
其实，我很害怕与地理老师目光交汇，但因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这种情况也很少发生。可是有一天，地理老师往我这边走来，吓得我赶紧把头埋下去，眼睛死死盯着地理书上的字，身体僵硬，心跳加速。
地理老师肯定看见了我来不及遮挡的语文作业和抽屉里翻开的小说，以及放在最显眼位置的那本干干净净的地理书。他停在我身边，我用余光注视身边影子的一举一动，怕他大发雷霆或者出言责罚。万万没想到，地理老师居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微微弯腰，用轻柔的声音笑眯眯地对我说：“有点害怕吗？不要紧的，你呀，现在只是还不了解地理，等你感受到它的乐趣后肯定会喜欢上的。”说完便离开了。我这才抬起头，看着他瘦高的背影，心中感到无比轻快。
现在想来，地理老师当时温柔的话语不仅给了我尊重，让我觉得原来在他心里我还不是个“坏孩子”；同时也让我放下了包袱，原来58分不是我以为的“世界末日”，只是因为我还未了解、没入门而已。
当时我并没有听懂地理老师的话，但他的宽容、谅解让我对自己上课做其他事情的行为产生了强烈的内疚：这样一个充满善意的老师我不能不尊重他，得好好听课。
可是，地理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书，想听也听不懂，怎么办呢？那就从写地理作业开始吧，照着地图完成地理填图册还是可以的。
从那以后，再上地理课时，我虽然还是不听课，但已经不再做其他事情了，而是忙着填写地图册。一开始的速度相当缓慢，一点一点才开始熟练起来。
因为我只做这一件事情，所以我的地图册填写数量在周边同学中是最多的，当其他同学开始按照老师要求填写图册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做向导了，告诉别人该怎么填。就这样，我在帮助别人的过程中逐渐获得了学习的乐趣和责任意识。
说来奇怪，就在每节课翻书、查找、填写图册的过程中，我居然听得懂地理课了，甚至老师没讲的内容我也知道一二，或许是因为许多知识都曾在我查询过程中被寻找过、发现过、验证过……
神奇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像地理老师说的那样慢慢感受到填写图册带来的快乐，也越来越喜欢地理课。在这样积极主动的学习状态下，地理学科再也没有出现“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情况，甚至成了我的爱好和强项。
时至今日，自己当教师也30多年了，我一直在想，当年地理老师面对一个上课不听、下课躲避、考试不及格的孩子，他是怎么做到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宽容尊重、耐心等待的。他知不知道那句平和、温暖的话语曾经让一个小女孩无比感动，并让她因此改变呢？每每想起这段往事，就越发想念并感激我的地理老师。
如今，地理老师的容貌随着岁月的冲刷已经模糊，但他尊重、宽慰和启迪的话语却镌刻在了我12岁的记忆中，且随着岁月的磨砺愈发清晰，就像一盏灯指引我与我的学生一路前行。
（作者单位系江苏省南京市芳草园小学）
《中国教师报》2021年07月14日第9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