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十二岁,考上了市里的初中,因为妈妈工作比较忙,她上的是寄宿班。
初次离家,林欢既有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也有着独自一人的惶恐不安,她来这所学校,谁都不认识,她的小学同学大多去读了县里的高中,她没有一个同伴。
而周边的同学虽然也有外地求学而来的学生,但是大部分还是市里本地升学居多,本市的学生大多更为熟悉,小小的班级也是分门别派,各自聚堆。
更让林欢紧张的是,她在县里的小学基本没怎么教过英语,偶尔的英文课老师和学生都当做放松课程来对待。开课后才知道市里的小学已经在认真对待外语这门课了,初一的英文课程她完全跟不上。
林欢在经历了家庭变故后,本来就变得胆小和沉默,现在上了初中,一人独自住校求学,成绩却从以前的名列前茅,跌落到中游上下,身边连认识的同学都没有,她变得更加沉默和自卑。
入学的第一个月,林欢回家过两次,寄宿生是两周放一次假,平常只能用宿舍里的座机和妈妈联系,听着妈妈疲惫的问候和关心,林欢只能说自己一切都好,想家的时候就躲在被子里偷哭。
第二个月回到学校的时候,看到学校的公告栏里张贴了一张红榜,是今年中考成绩优异的同学,林欢看着榜首那张学生照,是李奶奶家的小哥哥—沈皓磊。
原来他是她的学长,还是今年的中考状元,小哥哥比她大三岁,她入学,他毕业。
林欢看着那张照片,青涩的少年,乌黑明亮的眼眸,嘴角稍稍翘起,一副乖巧好学生的模样。想起那个虽然不情愿却耐下性子给她讲题的少年,她忽然有了目标,她要向小哥哥学习,努力上进,考入他所在的学校。
十二岁的林欢只是终于在陌生的学校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像是海上一只独自漂泊的小船,突然看到了前方的亮光,而沈皓磊就是那个航标灯,林欢那时只觉得好好学习,就能离自己熟悉的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林欢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初中生涯,她性子安静,又因着小小的自卑和对陌生环境的胆怯,只是埋头默默学习,尽量弥补自己和其他同学的差距,在班上毫不起眼。平常也只和宿舍里的姑娘走得比较近,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回寝室。
就在这样简单平静的环境中,不知不觉过完了一个学期,迎来了寒假,终于可以回家多待几天了。
回到家,妈妈只有过年的三天休假,所以平常她还是独自在家,不过上了初中已经算小大人了,妈妈觉得不需要麻烦李奶奶照看她了,放心让她一人在家。
那天妈妈带她去超市采购了一些她爱吃的零食回家上楼时,正好碰到出门倒垃圾的李奶奶。
“小欢欢回来啦,怎么也不来奶奶家玩?”很久没见李奶奶,林欢心里也有点想念这位慈祥和蔼的奶奶,甜甜地和奶奶打招呼。
林欢妈妈也笑着和李奶奶解释“林欢都上初中了,平常自己在家写作业我也放心,老去您那也太打扰您了。”
李奶奶有些不高兴“小欢欢才初一,中午自己开火多不安全啊,而且我平常也没事,有林欢在还热闹一点。”又对着林欢说“你妈妈上班的时候,你还是到李奶奶这来,跟奶奶做个伴儿。”
林欢妈妈只得感激到“又麻烦您老人家了。”
林欢其实也喜欢去李奶奶那里,李奶奶家的书房很大,有很多她没见过的书,她高兴地对李奶奶说“谢谢奶奶,我明天就来。”
第二天早上林欢拿着妈妈前天蒸好的包子,去李奶奶家写作业。
“奶奶,这是我妈昨天包的包子,韭菜鸡蛋的,让我带来给您尝尝。“
李奶奶笑眯眯收了说“中午咱们吃你妈妈蒸的包子,再炒两个你爱吃的菜。你先去书房写作业,奶奶出去买点菜。“
林欢走进那间熟悉的书房,看着那张大书桌,旁边还摆着李奶奶练过的毛笔字,林欢闻着房间里的油墨香气,觉得内心很安宁。
她看着满书架的书,最下面是她小学的时候经常翻看的各种童话故事。但是她已经上初中了,心里觉得自己也是个小大人了,应该要看大人的书籍了。她一本本看着书架上或陌生或熟悉的书名,蠢蠢欲动。
李奶奶买菜回来,看她在书架前看来看去,笑着问她“小欢欢想看书?不看童话啦?“林欢回头”奶奶,我长大了,不看小人书啦。“
李奶奶问她“那你想看什么书?“林欢刚才就一直在犹豫,哪本都想打开看看,十二岁的少女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解和好奇。又看了看书架上琳琅满目的各色书籍,诚实摇头“不知道该从哪本看起,都想看!”
李奶奶摸摸她的脑袋,想起这孩子的身世,拿下了书架上层一本精装厚重书籍,林欢接过来看封面上是毛笔字拓印的三个字:《红楼梦》。林欢读小学的时候读得都是各种童话,还有《十万个为什么》《唐诗三百首》之类的书籍,从没有看过这么厚的书。
李奶奶对她说“这是咱们中国四大名著之一,你以前和皓磊哥哥一起看过的《西游记》也是四大名著之一。“
林欢还蛮喜欢《西游记》的,那个世界里有着各类妖魔鬼怪和神仙道长,那是一个千变万幻,有着无数可能的精彩世界,对孩子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林欢十岁之前就像那只孙猴子,天不怕地不怕,上蹿下跳,活泼又开朗,不止一次听到师长亲昵叫她“皮猴儿“。
现在的她又是谁呢?
李奶奶继续说“你现在离家上学,要开始自己面对很多事情,也该知道人情世故了。这本书也许你现在还看不懂,没关系,能看多少看多少,有些事随着你的成长,慢慢会懂的。“
林欢懵懵懂懂点头,那年寒假她大部分时间除了写作业,就是在李奶奶家的书房翻看那本厚厚的红楼梦,那是一本半白话文版本,林欢很多字词其实并看不懂,李奶奶让她不必在意,不需要看懂所有内容,让她先去看故事,知道大概在讲什么就行。
林欢就这么磕磕绊绊看下去了,看到了发生在大观园的起起落落,悲欢离合。
过年那两天,沈皓磊一家也回来和李奶奶一起过年,林欢只在大年初一去拜年时见了他一面,第二天就去姥姥家过年了。
林欢给李奶奶拜年时,看到李家小哥哥长高了好多,高出她一个半头了,她跟他说话要仰着头。
沈皓磊看着这个很久不见的邻家小妹妹,仗着身高优势,小大人一样摸摸林欢的脑袋说“小欢欢过年又大了一岁,给哥哥拜年,哥哥给你红包。“沈皓磊的妈妈在旁边听到了笑骂他”你自己还是小孩子,又欺负小妹妹,红包是妈妈该给的,你凑什么热闹!“
林欢把沈皓磊当小老师,和奋斗目标,并不在意她装小大人,笑着和他说“皓磊哥哥新年好!”没想到他真的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来,递给林欢“小欢欢新年好,哥哥给的红包,拿着买糖吃吧!”周围大人笑着说没想到他还真准备了,让林欢别客气,是他这个小哥哥从零花钱里省下来的。
林欢捏着李奶奶,沈家阿姨和小哥哥给的三个红包回到家,妈妈刚才也给了小哥哥一个红包,她把李奶奶和沈家阿姨给的红包交给妈妈,妈妈让她自己留着在学校花,林欢摇头说让妈妈替她拿着。
她知道爸爸离开后妈妈挣钱很辛苦,她十岁之后很少和妈妈要东西。
但是小哥哥给的红包她留了下来,里面是一张100元的红色钞票,她将钱放回红包里,将红包仔细放进书包内,她想这是小哥哥给的,她要留着激励自己像他一样好好学习。
林欢十三岁的第一天,第一次梦见了沈皓磊,梦里她终于和沈皓磊一样考上了那所全省重点高中,小哥哥摸着她的头说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