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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集9.2, 她居然没上热搜?

你毕业后的收入是多少?

根据光明日报,本科毕业生月平均起薪5852元。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

2022届高校毕业生预计1076万。

所谓“僧多粥少”。

和互联网上“人均月入过万”、“实习生住Loft”的现象相比。

现实的落差总免不了让人焦虑。

但好在有一个节目。

让我们看到互联网外的真实世界。

《十三邀 第六季》

从钱理群、许绰云、罗翔…

第一次,节目镜头对准普通人。

采访对象,黄灯,深圳职业高校的老师。

站在她的视角,我们借以观察到中国最为普遍的年轻底色。

#01 工业废水

“到时我们这群‘工业废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工业废水。

很难想象,如此触目惊心的话语,会被学生用来形容自己。

偏偏,诸如此类的词,却是黄灯课堂上的高频词。

“外面那一阵阵凄厉的风声不正好是自己此时内心的哀鸣吗?”

“抱着贷款的最后一线希望来到大学。”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哀鸣”、“最后一线希望”、“怎么过”…

这些特别的词汇,绝不会出现在211、985等一流大学的课堂上。

正如这群学生在精英文化的选拔中被淘汰下来。

2006年5月23日,一次公共课。

广州的风刮得很大,黄灯定下作文命题:风。

她印象很深,有一名女生写得很快。

全程没吭声,还没下课,她就交了作文。

这篇“秒写”的文章,深深地刺痛了黄灯的心。

很久没有写作了,可没想到再次提笔时,却是自己的心情,糟糕得不能再糟的时候,我没有心情去体会风的呼啸,只能用呼啸的风来写自己的心情。阵阵凄厉的风声,不正好是自己此时内心的哀鸣吗?

原来,当天女生没有申请到奖学金

她是农村家庭,家里孩子多,收入却不足一千元。

黄灯没想到,时至今日,“贫穷”仍在折磨学生。

第一时间,黄灯向全校发起募捐,为女生解决燃眉之急。

后来,在黄灯的帮助下,女生顺利获得勤工俭学的机会。

但,这种情况又绝非是孤例

2020年,高考人数约为1071万。

其中“一本”院校共录取约195万人。

“二本”和专科类院校共录取约771万人。

而黄灯的学生都是来自二本及二本线以下

他们失败的原因普遍被认为是不够努力。

甚至仅仅“学渣”两个字。

足以对他们的高中三年做一个概括。

但在冰冷的数字之外。

黄灯看到了一个个被漠视的家庭真相

甘肃的刘婉丽。

从初中开始,每天坚持十几个小时高强度的学习。

高中变本加厉,哪怕身体出了问题,也咬紧牙关。

梅县的罗益鹏。

高中三年依靠“万金油”提神,空了一盒又一盒。

所谓的“衡水”模式

原来是这群学生考上二本的有效法宝。

从此,黄灯改变了对学生的视角。

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个的工作对象、符号、学号。

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都是二本及专科生,都曾被精英文化淘汰。

“不努力”、“学渣”…

这些轻飘飘的词汇,轻易地否定了他们的大半生。

但,本不应该如此。

#02 不甘心

我到底能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久久萦绕在黄灯脑海里。

前几年,新生见面会上,黄灯自掏腰包给学生送福利:

“哪个同学把书单上所有书目都看完了,毕业时我奖励一万块钱。”

结果,可想而知。

和与日俱增的就业形势相比,读书显然没那么吸引人。

学生们不自觉地陷入盲目考级、考证、实习的循环里。

有时候,黄灯不得不承认,学生是“空心人”。

“生命被掏空了,带着塑料的气味和电子产品的气味。”

隔绝和真实世界的交往,沉溺在虚拟世界,来想象具体的生活。

70后、80后、90后,三代学生。

黄灯最直观的感受是:一届比一届沉默、乖巧。

初高中的应试教育,让学生养成惯性。

像学习机器人,不争论、不反驳,低头做笔记。

年轻人本该有的张扬和莽撞被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务实和算计。

男学生都不追女孩子。

因为觉得花钱又费力,却不一定有结果。

看着学生愈发麻木焦虑,黄灯是心疼的。

她专门开设一门特殊的课。

两三小时,不讲专业,只探讨一些问题:

为什么读书、人生的意义在哪、什么东西最重要…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用对错来衡量你们。”

黄灯形容这是一种“格式化”。

清空学生们的内存,让他们回到本真,直面自己。

找回生命的真实经验,拉近和现实的距离。

在黄灯的观察里:

70后的学生,有国家兜底,一毕业能分配到大型国企。

80后的学生,自主择业,但就业机会多、房价稳定。

90后的学生,站在教育红利衰减的风口上。

他们面临的问题是:学历缩水、上升通道变窄、试错成本增加…

以前常说“读书改变命运”。

那时候没有人意识:原来读书不够也会阻碍命运。

陈雪,黄灯的学生。

入职大型培训机构,和一群211、985的毕业生竞争。

但因为二本的学历,即使她入职成功,却被降级为普通老师。

同样的学历障碍也发生在考研、考公。

在高校鄙视链里,“双非”的第一学历始终位于最底层。

黄灯看在眼里,内心不甘。

她拒绝同事们的聚会邀约,花大量时间和学生交流。

有学生主动找上她,有的甚至写下长长的短信,倾诉烦心事。

后来,黄灯把学生们的故事写成书。

书名为《我的二本学生》,里面有4500名学生。

从开学第一天,一直写到他们毕业、求职、买房、结婚。

写完,黄灯形容内心被深深地伤了一次。

甚至觉得自己写作都是一种罪恶,写的时候都哭。

但她心里明白,必须写。

这群被社会和舆论漠视的学生,他们,需要被看见。

#03 灯塔

30岁前,黄灯曾有一个梦想:

到一个好的大学里面去当一个好的学者、一个知名的教授。

1992年,黄灯高中毕业,只考上专科学校。

而她的闺蜜却考上了北大,这是黄灯第一次直面学历的落差。

大学毕业后,黄灯被分入工厂,当过秘书、做过会计。

1998年,下岗后,黄灯决心考研。

时隔一年,她考上武汉大学的研究生,之后到中山大学读博士。

等到博士毕业,身边的同学都有好的去处。

有人去了北京外国语大学,有人去了华南师范大学、湖南大学…

这一次,黄灯终于有了实现梦想的机会。

但最后,她却选择了一所默默无闻的二本学校。

在同事忙于评职称、炮制课题的时候,黄灯净做些“没意义”的事。

如今,黄灯48岁,没有实现梦想。

她把梦想的碎片撒在学生未来的路上,去照耀他们前进的方向。

有网友指责黄灯,只看到了问题,却没有提出方法和解决的措施。

但这些时代的症结,答案又在何处?

在许知远的追问下,黄灯思索良久说:

“找到自己”。

写作,是黄灯构建自我的通道。

她形容这是出情感的疹子,人一定要出完一次。

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经验,来一场大放血。

所以,黄灯教学生写作。

特意开设了一堂最不实用的课程:

非虚构写作。

这堂课,老师没有报酬、学生没有学分。

即使如此,几个月来,黄灯收到了来自学生们的十万字作品。

黄灯说,这堂课的作用,就是一种自我教育。

这种教育是无形的,不会有学分之类的直接结果。

甚至不能改变什么。

但它提供了一个契机,来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

去看到那些被遮蔽掉的视野,来了解真正的自我。

正敏,主动找上黄灯的学生。

在听了黄灯的建议后,她写下自己的故事。

“我总在想:26年前,如果妈妈没有被拐卖,如果她逃离了那个农场,如果她嫁给了一个家境稍微好些的男人,如果她笨一点、软弱一点…那么她的生活会不会比现在好一些?而我,能不能弥补她这么多年的艰辛?”

有人问她,为什么把自己的根都刨了出来。

“不破不立。”

唯有面对、感受、表达,才能真正地得到力量。

文章发表后,正敏妈妈看着这些文字和留言,一直止不住流泪。

因为这篇文章,正敏妈妈终于在中国获得了身份。

因为这篇文章,正敏学会坦然、自信,和过去和解。

有很长一段时间,黄灯在学校开设公共课“大学语文”。

和隔壁的职业规划课相比,它因为没用而不太受学生的欢迎。

有学生问她:“老师,你讲的这个到底有什么用?”

“你们学的都是讲怎么赚钱,而人除了金钱、欲望,还有一种真实的精神诉求。”

其实,很多时候,黄灯没有太大把握。

但有些事情,必须得有人去做。

只要看到学生有些许变化,黄灯觉得一切都值得。

“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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