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五点，白奶奶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她为孙子挤好牙膏、打好洗脸水。
然后熟练地做好早饭，最后才把孙子从床上叫起来。
在“高考工厂”毛坦厂中学附近，这样的家庭有成千上万个，但像白奶奶这样大的却很少。
白奶奶已经79岁，这个年纪本该在家里颐养天年，她却在遥远的异乡陪伴孙子复读。
几个女儿都不想她在这里操劳，但白奶奶却坚持要来陪读，用她话来说，就算是死在这个小镇上也要陪着孙子。
原来，孙子的父母很早就离了婚，从一岁起就跟着奶奶生活，白奶奶照顾了孙子20余年。
眼见他处于人生中的关键时刻，她说什么也要来照顾。
在很多家长眼中，毛坦厂中学是神话一般的存在，每年从这里毕业的上万名高考生，本科上线率达到80%乃至90%。
而它的背后是成千上万的家长，支撑起了这个“高考小镇”。
这个小镇昔日只有一万多人，而如今每年都能吸引3-4万学生和陪读家长。
为了陪读，有的家长在这里一待就是两年，有的家长放弃了自己工厂在学校当保安，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几乎都只围绕着“高考”两个字。
白奶奶是陪读的家长之一，像其他家长一样，她的任务就是每天照顾孩子的起居。
孙子王润泽中午11点40放学，她十点半就开始做饭，尽管日子过得拮据。
她每天都要准备一些东西，孙子最爱吃的鱼肉、牛羊肉。
原本她是像其他家长一样送饭到学校，但不久前在地里摔了一跤后，王润泽就再也不让她送饭。
这天中午王润泽放学回来，白奶奶在一旁默默地守着他，一会添点饭，一会盛点汤，自己却一口也不吃。
王润泽叫她一起吃饭，她却说已经吃过，其实就是想让孙子自己多吃点。
王润泽知道奶奶的打算，一边吃一边嘟囔着，让她以后不要再买荤菜。
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奶奶却还要来照顾自己，这让他感到十分内疚，只能默默地化作学习的动力。
从11点40放学到12点离开，他来回加上吃饭只用了20多分钟，祖孙俩一天下来说不上10句话。
王润泽的脚步总是匆忙焦虑，而这也是毛坦厂学生的常态。
学生们每天六点起床去学校，一直学习到晚上11点回来，中间除去吃饭休息的一个小时，每天的平均学习时长高达16小时。
相当于持续工作两天，而是还是持续几个月的。
这里的孩子压力都很大，楼道里贴满了保持安静的标语，一到晚上大家都格外小心，不敢发出一点噪音影响孩子。
而孩子们受折磨，家长们也不轻松。
他们不仅要照顾孩子的情绪，也要操心家里的经济情况。
许多放弃了工作的家长，都会找一些零工来补贴家用，有的做一些针织，有的做一些小生意，而白奶奶因为年纪太大只能出去拾破烂。
每天孙子一出门，她后脚就跟着出去，走街串巷的捡纸板和瓶子。
每捡到一个瓶子她就在嘴里念叨，这个值几毛钱，这天她攒了三天的纸板和瓶子去卖，一共卖了21块钱。
相当于一天只赚七块钱，吃碗面都不够，但白奶奶却觉得很满意，起码一天的蔬菜钱出来了。
王润泽来毛坦厂复读时，因为之前的成绩差，光复读费就交了四万多。
加上租房子乱七八糟的费用，现在已经花了5万多。
为此王润泽的父亲借了不少钱，现在家里还欠着不少钱。
每次想到上大学的费用，白奶奶就觉得有些发愁，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安排。
她自己一个月有1200的养老金，老伴是1800，老伴的养老金用来给儿子还债，她自己的养老金用来吃饭，儿子赚的钱就留着给王润泽上大学用。
虽然现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奶奶并不丧气。
而是说等到明天把债还完，再过几年把王润泽供出来，一家子就会越来愈好，人总要往前看。
平常不出去捡破烂的时候，白奶奶就留在家里做家务，到了晚上王润泽放学回来，他一边写作业，白奶奶就出去到浴室排队。
这里是好几家合用一间浴室，每天晚上高峰期都需要排队，为了节省时间，奶奶总是提前出来把队排上。
等到里面的人洗完澡，奶奶赶紧去叫王润泽，但王润泽正忙着写作业，让别人先洗。
可让别人先洗等会就没水了，王润泽不耐烦地说没水就不洗了，听到他这样说，白奶奶就像犯了错一样慢慢的走回来。
这其实也并非是王润泽不懂事，每天都要学习十几个小时，巨大的压力之下，他有时候忍不住发点脾气。
而对于孙子心中的压力，白奶奶心中十分清楚，能做的只有尽量包容：“他学习压力大，可能是包袱重，奶奶都想哭，看他累我就没办法，他要什么我都给什么，没办法！”
距离高考前半个月，王润泽的父亲特地从外地赶来陪读。
因为一直在外打工，他对王润泽的陪伴很少，他说不想让孩子想自己一样做体力活。
这次花了5、6万来毛坦厂复读，就当是对他最大的补偿。
而另一边随着高考的逼近，王润泽也变得越来越焦灼，常常奋战到深夜，白奶奶看着又心疼又着急。
她每天都跑到当地有名的神树下，也不顾自己腰疼，一边虔诚的跪在地上磕头，一边在嘴里反复说着，保佑我的孙子考上大学。
这个行为虽然是虚无的，但心底的爱却是实的不能在实。
夜深了，白奶奶和父亲挤在小小的沙发床上，把最大的床留给备考的王润泽。
王润泽担心奶奶辛苦，提出让父亲和自己一起睡，但白奶奶和父亲谁也不肯。
他只能尽量体贴的关掉灯，在一盏台灯下，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梦想继续奋斗。
这一盏微弱的灯光，却是整个家庭最大的希望。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问我高考一定能改变命运吗，我不敢说肯定，但命运一定不会辜负一个努力的人。
2012年高考，王润泽成功考上了安庆师范大学，2016年他顺利毕业，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演员，也成为奶奶最大的骄傲。
他的成功不是一个人的努力，而来源于整个家庭的助力。
最让人感动的是白奶奶对孙辈的纯粹的爱，她这个年纪想的已经不是享受孙子的养老，而只是想让孙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高考虽然被很多人诟病，却我们不能否认的是，它给了我们这些底层人民最大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