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文/文北京2022年中考成绩公布,分数高到让人咋舌的地步。
以考生最多的海淀区为例,在满分660分的情况下,655分以上达到517人,600分以上13325人,占考生总人数的71.5%(总人数18655人),但400-499之间的考生仅有407人,仅占考生总数2%。如果以这个成绩画一个分布图,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正态”分布,而是一个极其不正常的“大头娃娃”,绝大部分学生的成绩都挤在头部。
这种现象不是第一次出现,也并非北京所独有,近年来,许多地方的中考均出现了类似的现象,只是今年表现得尤为突出。
这是中考改革带来的变化。它传递出来的清晰信号是:以水平考试替代选拔性考试、去难度、去区分度。据相关部门的解释,落实“双减”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
对此,我想谈一点不同的看法。
第一,如果把“双减”理解为只是做“减法”,那是对“双减”最大的误解。
“双减”首先是校内做加法,提高校内教育质量,发挥学校主阵地的作用,最大程度满足学生的教育需求,包括多样的教育需求,让学生学习回归校园。其次,才是减法,减去不必要的课内作业负担,以及课外辅导班负担。如何提高校内教育质量,最大程度让学生学习回归校园,而不是降低标准、让大家都有分数的获得感,是“双减”成败的关键。
第二,降低考试难度能降低负担吗?我的观点是:结果可能适得其反。
考试难度和负担不一定成正比。绝对负担的多少,是和自己期望值相关的,而不是考试的难易程度。再难的考试,如果想得零分,都是极其容易的。再简单的考试,想得满分都是很艰难的,都要超常的付出。只要有更高的追求,更高的目标,客观上负担必然是重的。
但是,如果一味降低考试难度,反而会增添无效负担。没有区分度的考试,考的是熟练程度,是仔细程度。优秀的考生,往往为了多得一分两分,需要刷题奋斗一年,这是典型的增加负担,而且是无效负担,还有可能磨灭“天才少年”的求知欲。清华丘成桐班把录取年级下调到初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把这类拔尖学生从初三的学习负担中解放出来。
第三,把以水平化考试取代中考,损害了公平公正。
考试分为两类,一种是水平考试,一种是选拔性考试。原则上讲,水平考试难度相对较低;从测量角度看,区分度较低,是粗颗粒的,只追求大致把学生分层。但是选拔性考试不同,它更强调对不同人才的区别与选拔,要求区分度更高,是细颗粒的。
我们所熟知的美国的各种考试都是前者,也是与其录取制度配套的,即综合评价,多元录取,考试成绩不是唯一依据。
如果在升学考试中采用水平考试,必须配合综合评价。但因为诚信等原因,综合评价的录取方式暂时在国内无法全面推广,不得不回到分数这个唯一的刚性依据上来。在这种背景下,用水平考试替代选拔性的中考,有可能损害公正公平。
同时,这也给人才选拔与培养带来了负面影响。有声音说,这种没区分度的考试就是让名校无法选拔到优秀学生,达到“生源均衡”的目的。无论主管部门是否存在这种想法,在结果上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优秀的中学很难靠分数录取到真正优秀的学生,那么它们如何选拔呢?
教育不是为了考试,但在我们仍然以分数为核心的录取制度下,中高考必然承担了选拔功能,客观上也是社会阶层流动的重要途径之一,这也是老百姓如此重视中高考的根本原因。一个学生通过努力学习,升入好的学校,是正当的教育追求,也是我们优秀的文化传统。在“双减”的大背景下,我们依然要鼓励这种追求。
拔尖人才的选拔和培养是一个系统性工程,绝不是到了大学才开始的。尤其是很多自然科学,多数属于早慧学科,需要早期介入。如果说在义务教育阶段,过早的选拔与培养还存在一系列问题和争议,在高中这个非义务教育阶段,可以也需要全面系统地做起来。
(作者系中国教育在线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