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写作专刊上,出现了一首“惊悚”诗歌。
由于画面感很强,故而引起了一些家长的担忧:
“这样的诗,大人看了都会背脊发凉,根本不适合孩子读”。
诗歌是这样写的:
“晚上/我拿手电筒/往河里照/半年前淹死的那个小孩
在水里写作业/他看见有光/就抬起头/冲我笑”。
据了解,这首现代诗的名字叫作《河》。
刊登于《现代写作》初中专刊上,作者名叫姜二妮,又名姜二嫚。
查阅她的资料,我发现2007年出生的她已经创作了1000余首诗歌。
而《河》这首诗,正是她在11岁灵感突发时写下的。
此诗一经刊登,就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有部分家长说:
“不知孩子看了这首诗后,晚上会不会做噩梦”?
“诗歌采用第一人称‘我’,让人越读越有真实感,‘冲我笑’三个字放在最后,容易咀嚼回味,引发不适当的联想”。
不过话说回来了,11岁的姜二嫚为何会写出这样的诗词?
《河》到底适不适合刊登在初中读物上呢?
2
姜二嫚与诗歌的“情愫”从小时候就开始了,或许我们能在她的人生经历中,找到一丝关于《河》的头绪。
2007年12月26日,姜二嫚出生在杭州,她还有一个姐姐叫作姜馨贺,是出了名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她的到来对整个家庭来说如同锦上添花。
不过从她记事开始,就觉得父亲有些“偏心”,因为他总夸姐姐写的诗。
“如果这就是诗歌的话,那我也会写”。
为了引起父亲的关注,3岁的姜二嫚试着创作了第一首诗《大梅沙》:
“大梅沙在此/我们路过这里/月光之下/有条纹的星星亮晶晶”。
当时姜二嫚还不会写字,突然来灵感时,就请父亲帮忙记录下口述的内容。
直到如今,父亲已经记录了带有女儿们原创诗句的成长笔记43本,每一首诗词都有属于它的故事。
父亲把女儿的诗看了很多遍,可姜二嫚写下的词和诗中的逻辑,有一些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比如说《大梅沙》中“有条纹”的星星,指的究竟是什么?
再比如说,姜二嫚7岁那年,写了首《灯》,瞬间火爆了全网:
“灯把黑夜/烫了一个洞”。
这句看似不相关,没有逻辑诗词,却又让人哑口难辨,因为画面好像已经出现在你的眼前。
刚开始时,父亲不懂为何要用“烫”字,于是向女儿提出了帮忙修改诗词的建议。
可姜二嫚听后立刻拒绝了:“你不能改我的东西,你要是改了我就不要了”。
父亲听罢,再也没干涉过她写下的内容。
后来据姜二嫚所说,父亲才得知在写《灯》的那段时间里,女儿迷恋上了玩打火机。
姜二嫚走红后,《诗刊》、《新世纪诗典》,都纷纷引用了她的诗词。
余秀华说:“姜二嫚的诗天真烂漫,她的手指向哪里,诗就出在哪里”。
在写《河》之前,姜二嫚的父母常常带着她和姐姐出门。
他们去过游乐场、动物园,也去过菜市场、城中村。
有一次她在赶集的时候,看见鱼摊上有一个阿姨正在熟练的杀鱼。
她的背后,正用竹篓带着个婴儿,父亲见状问孩子多大了?
阿姨用带着腥味的手擦了擦汗,说道:“两个月了”。
那一刻,姜二嫚就明白了普通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才更应该被写进诗里、被更多的人记住。
于是不久后,她望着窗户外边写下了一首《回收》:
“一辆回收旧彩电/旧冰箱/旧电脑的/三轮车/
车主躺在里面睡了/好像回收了自己”。
生活就像乘坐一趟列车,从起点开始,到终点下车,一路上会看见不同的风景和故事。
2019年,父母带着姜二嫚和姐姐来到农村探望生病的外婆。
那个村子叫盐村,很少能看见年轻人。
外婆说:“平时老人们都生病,可一到农忙就都好了”。
村头的树上不知是谁装了几处吊床,老人们下地回来就会倚在那儿休息一会。
姜二嫚和姐姐见状,就在一旁摆了个“迷你摊”。
有天,一个走路非常吃力的爷爷想买一瓶凉茶,姜二嫚听不懂雷州话,但懂他的意思。
她不想收爷爷的钱,可爷爷偏要给,两人就在原地推搡了好久。
后来听外婆说,那个爷爷是他以前的同学,他的儿子在村里盖了最高的房子,却不知怎么没让他搬过去。
几个月后,村里响起了哀乐,姜二嫚写了首诗,叫《盐村的老人》:
“在家里看书时/窗外传来/一阵阵的哭声/
好像是村里/有一个老人死了/
但我不是本家的/不能去看/
第二天/我跑到老人们扎堆的地方/一个个看/
想看看/少了哪一个”。
“死亡”二字以前最是让她害怕,可在盐村她却不怕了。
有时路过某处坟头,她还会用雷州话说一句:“你好啊!”
姜二嫚在这片村落写下了很多诗,其中就包括了《河》。
当时村里很多人看过姜二嫚的诗,不少网友也对她的诗甚是喜欢,但姜二嫚这个人并不“火”。
直到《河》登上了《现代写作》,她才突然间“火了”一把,只是不知是好是坏罢了。
3
在读《河》之前,我曾看过诗人韩敬源写下的《儿时同伴》,也颇有一种“惊悚”的感觉:
“我儿时的一个同伴/死在我们经常游泳的那条河中
刚放暑假那时/他还去过我家/开学就不见踪影
留下一个空空的名字/在大家心中空空地挂着/
有不明事理的老师点到他的名字时/教室里异常安静
每次经过那条透明的河/老有蓝色的阳光在水面上闪动
我儿时的伙伴/他就坐在水中/低头修表。”
初看这首诗,也会孟然吓人一跳。
可作者想表达的意思,却是把去世的同伴安排在一个刻度表上。
如果这个表修好了,那么时间就会继续,同伴也会“轮回转世”。
如果修不好,灵魂就会一直定格在某一瞬间,也就是现实与虚拟的交叉点。
“说”又未“说出”、“说”又未“说破”,几句充满想象空间的诗词,让人瞬间产生了共鸣。
那么,姜二嫚写下的《河》是真的可怕,还是说,它也像《儿时同伴》那样有着属于它本身的思想呢?
反观姜二嫚的其他诗,比如:
“不想笑的时候/ 微笑/ 好累啊”。
“成长/ 这两个字/ 长得/ 很孤单/ 连个偏旁都没有”。
“我站在人群中/ 孤独像P上去的”。
你会发现,她的诗全都是站在孩子的角度,看人生的千姿百态,不失深度,又保留了那份童真与纯粹。
不知那首《河》是否也是这么来的?
很多家长和学生看到《河》后,都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其实这也证明了《河》是一首好诗,毕竟现在直击心灵的诗实在太少了。
而诗里所描述的画面,“淹死的小孩”已经去世了,可他还在河里继续“写作业”。
一时间,孩子眼中的世界让无数成年人唏嘘感叹。
而另一幅描写的画面:“我拿着手电筒往河里照,那个孩子正对我笑”。
其实是表达死去的孩子也保留了天真的灵魂。
然而在大人的眼里,死去的孩子就变成了“魂魄”,所以它本身就自带“惊悚”的标签,可在姜二嫚和其他孩子的眼里或许不是这样的。
热议之余,网友们也抛出了话题:那这首诗歌到底适不适合出现在初中生的读物上呢?
江苏诗人向束红曾做过十几年的中学校长,在现在孩子教育问题上、和诗歌鉴赏能力上,她分析道:
“姜二嫚能在11岁时写出《河》真的很了不起,她的作品是值得被点赞的,但适不适合刊登在初中刊物上还有待商榷”。
向束红认为,十四五岁的初中生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不成熟,他们有很强的模仿力。
但他们的心理和感情都很脆弱,没有自制力,有些孩子还会出现叛逆心理。
有些作品虽然是正向的、积极的,但孩子们可能理解不了。
所以就很容易出现分歧,引发不好的想象,毕竟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姜二嫚对此事并没有过多的担心和在乎,她能理解,也能坚持把眼中看到的东西继续写下去。
而近几年,关于“何为真正的诗人”的话题一直争议不断。
除了唐诗宋词外,大家都想看一看现代有哪些好诗,可什么又叫“好诗”呢?
4
当下诗坛很热闹,被贴上“诗人”标签的人有很多,诗词也多,不过大部分都是“诗人们”急匆匆写下的。
那些不注重思想的修炼,只关注写作带来“效益”的人,真的还能写出好诗吗?
目前大部分“诗人”都在追求原创,却又迷失了原创的意义,没了灵魂。
而姜二嫚曾写过的一首《原创》,却给了我不同的答案:
“如果有谁对我说 / 我爱你 /
这绝对绝对不是原创 / 原创在妈妈那儿”。
其实,无论是哪种诗歌,都应该发自真诚的内心,抒写现实生活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投影……
而不是忽视内心感受,只拿一些无病呻吟、故弄玄虚的词句,来装饰贫乏的感情,堆砌出一些貌似很高级的词汇,还自称为王。
不同的是,姜二嫚的《虾饼》却像极了河对岸的风景,她写道:
“人生就像虾饼 / 有时你没钱 / 看见老板在那里卖 /
等你有钱了 /他已经不卖了”。
这首词,又胜过了多少“心灵鸡汤”?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的作品能被众人看见的原因吧。
当然也有人担心,随着姜二嫚的成长,她的诗词会不会失去童真?
姜二嫚对此毫不担心,称自己不会因此停止成长,如果真的那样就成巨婴了。
孩子的角度和成年人的角度不同,而我们能做的,就是保留属于孩子的那份童真。
不过分解读、也不过分追捧,尊重诗词、也尊重孩子。
若真要问姜二嫚如何看待自己的诗,恐怕她写下的《爷爷是个神秘的人》就是最好的答案吧:
“早上/在从没见过面的/爷爷坟前烧了/一本/我和姐姐的诗集/
当天晚上/在梦里/有个人跟我说/很好看/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