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考研报名人数在连涨8年后首次下降了36万,但考公报名人数却创下了历史新高。
数据的背后,其实多少也能反映出一些问题:一是大家意识到了读书最终还是要走向就业,与其三年研究生毕业后仍要面对就业的围城,倒不如尽早上岸;二是就业市场确实对学历要求确实越来越高,人们也越来越追求安稳。
但众所周知,无论是考公还是考研,最终能上岸的人数寥寥无几,那么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那些没能上岸的绝大多数是不是该就此认命。
在这样一种情绪无路可去、焦虑又如影随形的困境里时,普通人难免会开始动摇对读书、努力其本身价值认同的信念。于是那些在社交媒体上试图打破点什么的表达,也成了同龄人彼此间舔舐伤口般的精神慰藉。
但事实上,那些所谓的的“躺平”、“学历是我脱不下的长衫”、“整顿职场”之类的言论,更多的时候都只是一时的口嗨,并不会真的阻止年轻人想要继续向上生长的想法。
那么,我们抛开实现阶级跃迁这样目前看来多少有些“遥远”的目标来看,对于没有任何背景和资源但却不想“认命”的普通人而言,是不是也有一些选择,可以提高一个普通人的人生下限。
就拿我自己这个普通人在来说,作为一个典型的中原地区三线小城姑娘,既没有享受过大城市里精致的甜,也没有吃过小镇里艰辛的苦,因为高不成低不就,也因此更安于平凡中的快乐。
我追求松弛自在的生活,不拘谨慌张,更没有那种想要逆天改命的迫切感和用力感,但我依然会有对美好生活、广阔世界的向往与探索欲。
当我站在过去三十年这段并不漫长的年岁回望,却发现一个平平无奇的自己却是“读书+大城市+自身努力”真正的受益者,人生中那些巨大的思维改变和生活进步都与此密不可分。
一、读书
当“读书无用论”“学历无用论”这样的舆论在媒体上横行时,其背后隐藏着一种让普通人人生继续坠落的风险。
中国人自古崇尚读书,并把读书看作是个人仕途和家族延续的不二法门,比如影视剧《白鹿原》中“耕读传家”的匾额就是这样的一种传统象征,而且直到现在,在很多农村家庭的大门上都还有“耕读”二字。
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一批商业英雄的造富神话,让金钱法则开始普遍化,一旦读书既没能走上仕途,也没能带来财富,于是人们开始怀疑读书的价值。
而底层人民又因为生活压力巨大,更受制于教育成本的支出,于是也会更容易认同“读书无用”,而精英阶层却在努力让孩子卷入世界名校。
于是“读书无用论”就像是古罗马神祗雅努斯,拥有两幅面孔,对着下层阶级金刚怒目,对着精英阶层菩萨低眉。这背后,其实也有阶级认知的局限性。
在1970年代,社会学家保罗·威利斯,追踪了英国工业革命的发源地之一的汉默镇里,12名工人阶级出身的男校中学生从毕业到工作的生活经历,在这项著名的研究《学做工》里,阐述了一个现象:工人阶级的子弟更容易继续成为工人阶级。
如果从左派的角度来看,人们会批判这是国家的制度与结构所造成的的;而右派则会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个人本身不够努力的结果。
但保罗·威利斯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出身于英国的工人阶层,他试图通过一个中立的角度来分析:一个群体很难改变自身的状况,其背后到底还有着什么样的原因,最终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工人子弟并非天生愚笨或者是不努力,而是他们主动选择了这条“子承父业”的路。
在英国这样一个十分固化和精巧的社会体制里,由于能融入主流精英社会的机会十分有限,身处从属地位的人,尽管看到了通过教育,通过努力爬升的“梯子”,可他们却绕开它,因为他们怀疑它的价值,而且认为那个渺茫的希望,会侵占自己的自主性。
这群“家伙们”(保罗·威利斯(PaulWillis)把他们称为“家伙们”(thelads))为了找到自己的身份认同,主动选择了走上父辈的老路,发展出一套对抗权威和主流文化的“反文化”。
他们厌恶勤奋、谦恭的好学生,称之为“书呆子”;通过扰乱课程秩序、逃学、睡觉来跟老师作对;认为体力劳动才是真正的男子气概,同时贬低需要长期投入而无法获得短期回报的文凭和缺乏男性气质的脑力劳动者。
这所带来的结果显而易见,工人阶层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好,脑力劳动者依然占据着社会的主导地位,于是这一切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令人无法挣脱的绝望陷阱,工人阶层沉溺其中。
事实上,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在今天,阶层固化其实都是很普遍的一种情况了。但对于那些仍“不想认命”的普通阶层年轻人,就需要克制自己落入“读书无用”的思维陷阱。
对于工农阶层而言,教育是在创造向上流动的机会,而不是结果,文凭只是一个良机,根本上来说还是需要依靠个人的努力。
保罗·威利斯就是通过读书实现的阶级向上流动,也是他所在的文法学校里唯一一个去剑桥读书的人。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努力读书是可以改变命运的。甚至一些对教育持社会民主观念的人认为,正式教育的向上推动力所创造出来的机会综合,改变了工人阶级所面对的各种可能性,并构成了对阶级结构本身的挑战。
在2022年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毕业典礼上,校长伊斯格鲁布说过这样一段话:
“美国有些政客,专栏作家说美国大学生太多了,学生已经不需要读大学了,但读书无用论其实是一种最大的谎言”。
中国社会直到现在,都仍然有着相对公平的高考,上哪所大学,读什么样的专业,是未来就业方向的一次自主选择,而公务员体系执行的“逢进必考”,这些本质上就是对工农阶层阶级跃迁所开放的一条路径。
不要纠结于绝对公平的定义与争辩,因为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国家与国家之间同阶层的命运可能都不尽相同。
二、城市选择
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触,与其说是那些毫无背景和资源的年轻人选择了大城市,倒不如说是大城市收留了平凡的我们。
在现代社会中,我们自认为很多事情是自己在做决定,然而事实上可能是社会在推动着我们,或者说是在一种社会结构性的压力下,促使我们做出了与之相应的决定。
在没有血统和背景资源的情况下,一个普通人想要“改命”,只能选择去商业秩序里厮杀,正是大城市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
比如江浙地带有些地方户均资产能高达500W+,往往是因为那里的民营企业规模和活跃度都非常的高。
从古至今,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就是城市的繁荣向来都是靠商道来决定的,民营经济活跃是一个城市繁荣的根基,而一个普通人的发展,和这座城市的商业发展程度息息相关。
只有繁荣的大城市,才能提供给普通人更多的在商业秩序里厮杀的机会。
在互联网高速发展的那些年,一批普通家庭出身的程序员,之所以能够住进海淀橡树湾十几万一平的房子,就是靠在互联网的商业秩序里拼出来后得以逆天改命。
那可能就会有人问了,现在也没有“红利”了,北上广深生活成本高、房价贵,能力一般最后也留不下来,普通人去大城市还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一是眼界的拓宽,在大城市你可以更立体地感受和理解社会金字塔的形状,见识到社会的阶层、资本的流动、地域文化的差异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当你见识得越多,就会越谦卑和勤勉。
倘若大城市所行成的思维和资源,能够在小城市得以发挥,比如做数字游民,那这就实现了普通人所追求的有钱有闲、松弛舒适的理想生活。
二是当你经历过这样一种热烈的生活方式,即便它并不长久,没有结果,但当下的这种体验也会滋养往后更长的人生。
我们经常会听到一种质问的声音,你看你在北京一年到头也没剩什么钱啊?但你把钱用来吃美食、喝咖啡、逛展、旅行、看话剧了,难道不是一种人生享受和体验么?它和完全没有存在过,是两码事。
坦白来说,一个人也只有在年轻刚毕业的时候,才有独自去大城市闯一闯的勇气。因为少年的野心最为蓬勃,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希望。
不要因为35岁后有了新的需求,就去否认25岁时那些需求存在的理由。
三、努力
我知道在这个时代里谈个人努力,多少是有些老派,也并不“讨喜”。
但如果你因为资历平平就轻易地选择了放弃,那就真的失去了普通人能够改变命运的唯一筹码。
坦白来说,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我们,想要试图取得一点成绩,获得一点认可,就只能靠不投机取巧,脚踏实地地下笨功夫。
我们有的时候过于相信方法论了,也容易依赖客观条件的储备,然而即便是人大附中的那些学霸们,如果你去了解一下他们的作息时间表,就会发现他们不仅仅是靠名师,还有其本身在学习上投入了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普通人的智商都差不太多,单词不反复背的话谁都会忘。
加拿大作者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在2005年被《时代》周刊评为全球最有影响力的100位人物之一,他曾在《异类》这本书中提到了著名的“一万小时理论”,就是说一个人只要智商是正常水平,那么其实就不必拘泥于自己在某一行是否有天赋,以为只要你在这个行业坚持练习10000个小时之后,你就能成为一流的大师。
记得我上学的时候,学英语就非常的有天赋,也没怎么用功,高考就考了130多分,但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大学英语四级我考了两回才过,第一次考前吊儿郎当,觉得自己记性好、语感好肯定没问题,结果就是凉了,然后我就知道这事儿跟天赋无关,不下功夫背不行。
再来说说工作上的努力,我从大学一毕业就进入了互联网行业,别说职场gapyear了,我甚至连gapday都没有,我被面试,也面试别人。
从中也有自己的一些体会,其实谁都会在职场摸鱼和偷懒抖机灵,但千万别成为一种习惯,因为你可能会因此错过很多机会,重要的事情会不会交给你,会不会向其他公司推荐你,以及往后再有机会的话,会不会选择继续和你做同事这样的判断,大家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都有一杆秤。
职场走到最后,能力和人品缺一不可,人品也许决定了你能走多远,但能力决定了你是否有机会入门。
这个能力,其实就是在年轻时一点一滴的努力中收获的积累,二十多岁面试时可以说学习,但三十五岁面试时还谈学习,可能被包容的尺度就没那么大了。
我想起前段时间董宇辉在一个讲座上,被一个学生犀利地问道他走红是不是偶然。
他回答说:“机会决定上限,能力决定了下限。”我想就算他没有走红,去做一个普通中学的老师,没有运气的加持下,他依然可以过得不错。
所以作为普通人,有时候努力是在保下限,这比追求上限更务实。
四、尾声
复旦大学梁永安教授说过,接纳自己是个普通人,但要努力去做一个优秀的普通人。
这个优秀的普通人热爱世界,热爱万物热爱众生,然后踏踏实实的去寻找到一个,自己内心喜欢又有时代价值的事情,一个人一辈子能够做好一两件事就很好了。
不认命从来不是说要脱离这个阶层,又或者是凌驾于某一个阶层。而是去寻找和发挥自己的价值,找到人生的意义。
在《平凡的世界》这本书的开头,孙少平是个连“丙”菜都吃不起的穷困的农村学生;在书的结尾,孙少平是个身有残疾的普普通通的煤矿工人。从头至尾,他都没能脱离所谓的“社会底层”。
但即便如此,在他平凡的人生境遇中,对自己的精神世界却是一丝不苟。就像路遥在这本书里说的那样:
生活不能等待别人来安排,要自己去争取和奋斗,而不论其结果是喜是悲,但可以慰藉的是,你总不枉在这世界上活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