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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状元交了白卷

当年,王海喜提中考状元,成为全村人的骄傲;3年后的高考,他却交了白卷,之后还险些误入歧途……本文为作者采访所得,以第一人称写成。

1

我叫王海,1995年出生在湖南省吉首市坪年村。

我爸是一名焊工,常年在外打工。我妈是普通的农村妇女,每天都被忙不完的农活包围着。

我爸身高一米八,体格健硕。而我从小体弱多病,个头也比同龄人小很多。

村里的孩子们三五成群,嬉笑打闹,只有我独来独往。我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听收音机和做梦上了。

我在收音机里听《西游记》,听武侠小说、音乐和笑话,也会听到散文、诗歌和哲学。我拿着树棍和扫帚比划,想象自己是行侠仗义的大侠;或是一个人跑到桥洞子底下,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一次看得入迷,我竟忘了时间,整个村里的人都出动来找我。爸爸寻到沾了一身苍耳子的我时,“啪啪”两个火辣辣的耳光打过来,问我跑到这里来干嘛?

“我来看星星。有个叫康德的人说,世界上最好看的就是星星和道德。”我从收音机里听到过,还专门记了下来。

“康德是谁家的崽嘛?读几年级了?你不要跟这种人耍,搞得整天疯疯癫癫的。”我爸的话让我啼笑皆非。

老王家的崽看星星的事儿成了全村的笑话。大家都觉得我不仅身体弱,多半脑子也有些傻。

没曾想,我这个村里人尽皆知的“傻”小子,上学之后变成了神童。

我是全班年龄最小,个子也最小的学生,可是次次考试我都能拿第一名。我觉得学习很快乐,老师也总夸我聪明。我的成绩成了我唯一的自信来源。

于是,原本是我爸紧蹙的眉心的我,渐渐地成为了他嘴角的笑容。

他给人焊防盗窗时,主家常常好奇地问他:“你家海子到底咋读书的?”

我爸乐得从屁股兜里掏出一支烟来给人点上,跷着二郎腿说:“我从来没管过他读书,也没见他怎么读过,嗨,偏偏就是成绩好。”

别人接过话头:“你家海子脑瓜子灵光,别看小小个子,聪明着呢。你老王好福气嘞,生了这么个好儿子,以后怕是要去住北京的。”

我爸笑着,哧溜哧溜地吸着烟。他很吃这一套。

大家总打趣他:“老王一提起自家的儿子啊,屁眼里都笑开了花。”

2

我的读书生涯无比顺利,从小学到初中我一直是全校第一,无人匹敌。2009年那年,我初中毕业,一举拿下了全市的中考状元。

这对我所在的镇中学来说,无异于平地一声雷。学校在校门口挂了一张十多米长的巨幅喜报。我爸高兴得不行,逢人就发烟。

我家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市里中学的校长和老师一波波地来我家,试图劝说我填报他们学校的志愿。

我跟爸妈、姐姐商量打算选择市一中,这所省重点高中答应给我减免学费。只是三年我都需要在市里寄宿,生活费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时,乡里一所高中的周校长找上门来。这所学校在我们这儿远近闻名。每次在马路上看到骑摩托飞驰,染着鸡窝般的黄头发、穿着破洞牛仔裤、用巨大音量放着粤语歌,还不时尖叫的年轻人,十有八九就是该校的学生了。

学校的升学率也低得感人,去年考上一本的有且只有3个,二本也不过10多个。

周校长穿得很正式,一坐下来就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两沓钱放在茶几上。

“这里是两万块钱。只要王海来我们学校,这钱你们直接拿走,而且三年的学杂费、住宿费全免,每个月还给800元生活费。”他开门见山道。

那两万块钱厚得像红砖头似的,格外耀眼。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金。

周校长给我爸点上烟,我爸深吸了一口,沉着嗓子说:“周校长,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这关系到我崽的前途,我不能为了钱对不住我崽啊。”

沉吟片刻后,周校长留下电话号码离开,说让我们再考虑考虑。

晚饭时,我爸对我说:“海伢子,你放心,你要去市里读,爸爸供得起。焊工不好做,爸爸还可以跑摩的。你嘞,好好读书就行,到时候考个什么清华、北大,给爸爸长长脸。”我妈也附和说,让我去市里读。

我的眼神却落在桌上吃了一周的萝卜菜叶子上。每天早上五点多,我妈就要起床去地里挖菜,洗净用稻杆束好,装满两个担子去街上卖,卖完再回来给我做早餐。但凡清秀一点的菜都被卖了,剩下的歪瓜裂枣才轮得到我们自个儿吃。

“伢老倌(湖南话,即爸爸),我还是想去乡里读。”我郑重其事道,“我姐要结婚了,我后面也是要读大学的,都需要钱……”

想减轻家里的负担是一方面,更深层次的是,我当时年少轻狂,觉得省重点也好,普通高中也罢,我相信我凭自己就能考上北大。

最后,也不知道是我的傲气,还是现实的骨感,成功说服了我爸。

3

暑假过后,我去了乡里报到。那届高一,学校只招到了237个学生。我被分到重点班,全班只有26个同学。我的中考成绩比全校第二名高出了一百多分。

由于大家普遍基础差,老师上课节奏很慢,数学老师甚至从不讲解试卷的最后两道大题。

第一次月考,我们班数学平均分只有67分,而我考了145分。

高一时联考,我考了全市第五名。班主任邓老师和周校长喜得不行,认定我的清华、北大没得跑了。

高二下学期,学校决定选送几个尖子生去参加奥赛。获得国奖的话就可以被保送,或有二十分的高考加分。

其他人都选了数学、物理这些高考占比较大的科目,我却选了冷门的生物。邓老师不满意,说之前学校没人拿过生物奥赛奖。可那时的我正处在青春期,极度地想要证明自己。老师越是说不行,我就越想要去尝试。

我爸也很反对:“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倒好,要去学种菜、养猪?你个没出息的家伙。”在他看来,学生物就是学种菜;学历史就是去挖坟;学新闻就是主持《新闻联播》;学计算机就是修电脑;学土木工程就是去当包工头。

“爸,你不懂,生物很有用的,细胞再生你知道吗?在老鼠耳朵上培养出人的耳朵来,还有把猪的心脏移植给人,很有意义的。”我试图解释着。

“我才不要身上长个老鼠耳朵,猪心脏。我宁愿没得耳朵。”我爸非常不屑。

我不管。我认定的事,谁都拉不回我。

学校没有老师辅导,我靠自学;买不到奥赛资料,我就托市里的表哥带回来两本生物奥赛题集。整整两个月,我像瞎子过河般,一个人慢慢地摸爬滚打。

我学得很艰辛,最终成绩却不甚理想。我只拿到了省级二等奖。两个月的努力白费了,学习也被耽搁下来。赛后的市里联考,我竟然掉到了全市六十多名。

邓老师频繁地找我谈话:“王海,你家里这么困难,是学校帮了你,你知不知道?学校和老师是你的恩人,你知不知道?你一定要考个清华北大,才对得起学校,你知不知道?”

他这种训斥人的口吻让我无比压抑。我第一次觉得学习是一件如此沉重而痛苦的事情。

当天,我以头晕为借口,逃课去了网吧。

我上网挨个查找那些获得奥赛国奖的人,发现他们都是长沙四大名校的学生,从高一开始专门啃奥赛。他们有优秀的老师,有专业的实验室。

而我,从来没见过什么“超净工作台”“磁力搅拌器”,也不知道“高速离心机”“电热恒温培养箱”长什么样。我连显微镜都没有摸过!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巨大的落差感。所谓“寒门难出贵子”,竟这么真实吗?农村娃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方法——“高考”,注定要如此艰辛?

我想改变,更想反抗。从这天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袋中悄悄发芽。

4

进入高三,日子变得更加紧张。周校长和邓老师的眼睛就像长在了我身上。

我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甚至什么时候上厕所,他们都了如指掌。我的每一次考试成绩都会被做成折线图,拿出来分析和比较。

邓老师永远在提醒我:“你要知恩图报,努力考上清华、北大。”

清华、北大成了我每天听得最多的词。似乎考不上清华、北大,我的人生就失去了意义。我彻底沦为了一台考试机器。

这时,印度神剧《三傻大闹宝莱坞》在国内上映。有同学用MP4下载了在班上传看,我也在晚自习时和同桌一起偷偷看了这部电影。

主人公兰彻凭一己之力改变印度教育制度的行为,让我大受触动。我越发坚定地思索着,我应该也必须做出点什么。

高考前夕的清明节,学校破例放了三天假。

湖南人素来有去南岳衡山拜菩萨的风俗。班上90%的同学都趁着假期去衡山许愿,希望菩萨保佑自己考个好大学。

我并没有回家,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学校里。

中午,邓老师找到我,说是我妈打电话来了。我接过手机,只听话筒那边传来妈妈兴奋的声音:“海伢子,你放假咋没回来?我听说别人都去衡山拜菩萨了,我们要不要也去许个愿?”

“不用,那么多人都跑去拜菩萨,菩萨哪里忙得过来哦。我就不过去给他添麻烦了,我还要背单词呢。”我说。

“你说的什么话啊。要么你回来祭祖吧,求个好兆头。来回就一天,耽误不了功课的。”

“哎呀,我说不去就不去。要是拜菩萨好使,我上个什么学,天天跪到衡山那儿等菩萨发我个北大通知书不就完了。”我撂下电话,把手机还给邓老师。

邓老师倒挺开心,夸我“沉得住气”。他哪里知道,我并不是反感拜菩萨,而是心中有着其他小九九。

高三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高考就从遥遥无期走到了眼前。

5

2012年的高考和往年高考季一样,暴雨,高温。

我们学校不是高考考点,需要坐车去其他学校考试。操场上停着一排送考的爱心公交车,周校长看好时间点燃了一串鞭炮,寓意着红红火火。

我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周校长在一片爆竹的浓烟里走到我面前,关心地问我东西都带齐了没有,身份证装好了没。

我说都带好了。他握住我的手,满脸期待道:“好好发挥,一鸣惊人。”

我爸妈也赶来学校送考。在我上车前,我爸掏出一瓶红牛,非逼着我喝下去。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喝了这玩意儿能考高分,我既好笑又心酸。

鞭炮声中,送考车缓缓驶出校门,道路两旁围满了老师和家长。我看到我妈在人群里对我猛招手,不苟言笑的爸爸也对我摆了摆手,脸上挂着笑。

身边人有的拿着小册子背书,有的在看错题本,有的靠在椅子上休息。而我,只是默默看着窗外的稻田、菜地、河流,看着熟悉的学校和乡村一点点远去。

谁也不知道,我要干一件大事!

第一场考语文,我拿到试卷就开始写作文。然而,我写的完全与题无关,而是写下了一篇《论高考制度》。我极尽全力抨击高考制度的不公平,教育资源的不均衡,我在文中呐喊要改变,要公平。

所谓的一腔热血,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热爱高考、珍惜高考。我希望它变得绝对公平,能给农村的孩子更多出路。

我洋洋洒洒地把两面作文纸都写满了,而试卷的其他地方我一笔没动。

第二场考试是数学,我看了看题,觉得大部分都很有把握,但是依旧一笔没动。我等了两个小时,交了一张白卷。

出考场后,邓老师迎上来问我做得如何。我把选择题和最后三大题的答案报给他听,他振奋道:“选择题都对,最后大题的第二问错了,还好有步骤分。没关系,应该能上130分。明天两门是你的强项,只要稳定发挥就没问题!”

我故作深沉地点头。他哪里知道,我都做在了草稿纸上,答题卡上一笔未动。

第二天的理综和英语,我还是只写了自己的名字和准考证号。

离开考场时,我已经想好了,要去新疆支教。是求改变,也是想逃避。

6

高考一完,我就和爸妈说要出去打工历练历练。这在村里不是啥稀奇事,爸妈没多想便同意了,只说等我找好了工作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事实上,我是买了去新疆的火车票,中途要在株洲转车。

在株洲火车站旁边那家满是蟑螂的小旅馆里,我踌躇了整整两天。望着漫漫人海和无形的未知,我莫名地有些害怕,出门时的雄心壮志被瞬间打回原形。

这样贸然去新疆,万一那边没有学校愿意要我咋办?

想来想去,我决定还是先回家,再做长远打算。

第三天,我前脚刚要踏上回吉首的火车,手机QQ突然一闪。一个久未联系的叫李国华的老乡发来一条信息:“老弟,在干嘛呢?要不要来哥这边耍几天?”

李国华家和我家在一个村,他比我大四岁,初中没上完就出去混社会了,之前听说在湘潭的工地上干活。我和他交往并不多,没想到他会主动联系我。

“我刚高考完,打算找个地方打工。”我回了一句。

“早说啊,哥在广西这边工作,单位正缺人呢,待遇也很不错。你过来哥给你推荐。你要不想干也没事,就当旅游了,哥带你去海边转转。”

我一听海边,有点心动。长这么大我都没出过省,更没见过大海是什么模样。

就这样,我坐上了去北海的火车。临行前,我给我姐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要去广西找李国华,让她先保密,等我找到工作再告诉爸妈我出省了。

到北海时,李国华来火车站接我,旁边站着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说是他的同事。我没什么行李,就背了一个书包和几件换洗衣服,口袋里揣了300块钱。

“累了吧。”李国华把我包抢过去背着,递给我一瓶矿泉水,对着男同事说:“这是我老弟,我们一块长大的。你可别欺负他,不然我跟你没完。”

男同事是东北人,讲话一套一套的。两人带我坐公交去北海银滩转了一天,晚上才带我带去公司宿舍。

宿舍是个大房间,二三十个人在里面打地铺,男的女的都有。见我出现,他们都起立鼓掌,显得特别热情。李国华的姐姐姐夫也在这里。晚饭吃的是馒头白菜,我没吃饱,但也不好意思再要。

第二天,一个自称经理的人来做演讲,我和其他十几个新到的人坐在地上听。讲堂就是昨晚大家打地铺的地方。这位经理梳着油头,脖子上戴着金链子,身上却穿着掉色的T恤,脚上穿的凉鞋看上去也绝不会超过一百块。

经理说,他们现在这个项目叫做“北部湾宏观调控”,是国家级项目,目前处于保密状态;按照他说的方法来,保准我们能年入千万。最后,他要我们跟他一起喊口号,都是类似于“我要成功”“要让别人看得起我”之类的鸡血。

李国华振臂高呼,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干瘦的手臂青筋暴起。

我心里却不禁打起了鼓。国家保密项目要李国华这种人干嘛?大字不识几个,初中都没毕业,手脚还不干净,他算哪门子的人才?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穿各种廉价拖鞋的老总给我们上课、演讲。

公司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规定:“严禁打的,平时出行必须坐公交车”“不可三五成群或勾肩搭背行走,违者罚款一百元”“严禁晚上单独行走,违者罚款一百元”“严禁和当地居民攀谈,违者罚款一百元”……

听完这几天,以我不太丰富的阅历判断,我应该是被李国华拖进了传销组织!

我当即向李国华讨要手机。他说公司先替我保管,等我通过了公司考核自然会还给我。我不肯,追着他要,他找各种理由拖着不给。

房间里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大汉。我只好每天装傻,想找机会跑出去。

这天,李国华和东北男人带我去火车站接人。万没想到,我在这里遇上了我爸!

7

是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

“叔,海子在我这……”李国华掏出烟,想和我爸解释一番。他多半是认为,我爸是被我偷偷通知叫过来的。

我爸根本没搭理他,冲上来照着我屁股就是一脚:“王海,你出息了啊!要不是今天碰到你,你是不是要躲一辈子啊?”

原来,自从我手机被收后,爸妈见联系不上我,着了急。姐姐自然不敢再瞒。于是,我爸一路寻来了北海,四处寻找,就差要把这个不大的城市给翻过来了。

说完,他又是两脚,那气势吓得旁边的李国华二人不敢动弹。

“你高考打零分,邓老师被你气死!现在全村都知道这事了,我的老脸简直让你给丢尽了!”我爸说得火气上头,照着我脸就是两个响亮清脆的耳光。

看来高考成绩已经出了。我反而舒了口气,至少用不着跟爸妈费劲解释了,所有人都知道我王海高考交了白卷。

“你他妈还清华、北大,我看你就种一辈子的地吧!”我爸越骂越凶,引来了火车站附近不少行人围观。

他骂完后就要拉我走。我当然也想快点逃离,就说我什么行李都没有。

李国华想拉住我,我爸看了他一眼,怒火冲天道:“华伢子,你消停点吧!我现在就要带海伢子回去,他的工钱我们也不要了,其他不用多说!”

许是见我爸五大三粗不好惹的样儿,东北男人朝李国华使了个眼色,放走了我。

回到家,我妈出人意料地并未生我的气。

她握着我的手,一再念叨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注意到,她那头原本乌黑的长发里,不知何时起夹杂了缕缕白发,在灯光下晃得我眼睛微酸。

“就是你惯他,他才胆子天大!王海,你不是不想读书吗?那你别读了,明天就去我厂里打工。”我爸是头倔牛,没那么容易消气。

“去就去呗,有什么难的。”我对我爸那毫无技术含量的工种实为不屑。那时,我爸在一个小厂里当焊工,每天制造一些零配件,比如滚轴、S管等等。

8

第二天,我跟着我爸来到厂里,发现工人们都尊称他为大师傅。

做焊工要穿着不透气的工作服,带着厚厚的头盔。每个焊工都只能蹲在一个不超过一平米的地方作业。

一天下来,我只觉得腰酸背痛,两腿蹲到发麻,衣服从前胸湿到后背,全是一道一道的汗水印子。

慢慢地,我发现做这种细小的零件极其耗费眼力,在焊接过程中还会产生强光和烟尘,对眼睛和肺部的伤害很大。此外,据我上网了解,长期的电焊作业也会造成慢性锰中毒等职业病。

同村的黄毛阿强和我是一个学校同一级的。那年高考他没考上大学,他家觉得读专科学费太贵,不如趁早学门手艺。阿强就拜了我爸做师傅学电焊。

对于我出现在电焊场这一幕,阿强很是惊奇。我平静地告诉他,我弃考了。

他表情夸张道:“我的学霸,你是被人下蛊了吗?我真是想骂你!你知道我做梦都想读大学吗?出分数后,我到处找工作,根本没得单位愿意要我。我才只好到这里来当学徒,又脏又累,一个月八百块钱。

“你不应该在这里,你应该去做点有用的事,比如搞搞科研,造个飞机大炮什么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浪费你自己,就是在浪费国家资源!”

听着他直白的话语,我有些尴尬的笑着,瞬间竟然有种做错事的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我的高考作文成了当年的零分作文,在网络上走红。

然而,事情却并未像我预料的那样发展。我交白卷的行为在学校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出了学校却无人得知。我的《论高考制度》引来了很多网友讨论,但却丝毫没有影响教育制度。

渐渐的,我这个“伟大壮举”归于沉寂,连村里最聒噪的妇女也不愿再提起。

也就是说,我的“牺牲”最终只影响到了我自己。

那些日子里,我开始认真思考我想要什么,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希望能够帮助更多农村孩子,也希望能推动社会进步,但前提无疑是,我必须要足够强大,才有更多的力量去做我想做的啊。

我没有叫苦叫累,在厂房里咬牙坚持干了一个月电焊,最后竟也能做得像模像样。我爸被我的执着感动,终于允许我去复读,让我再去努力一次,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9

9月,我又坐回到了教室里。

很感谢,我复读班的班主任李老师,对我零分的成绩并未过多追问。她很乐观开朗:“很多事都是一个缘字。你我也解释不了为什么,没必要太过纠结。说不定是因为你我有这份师生缘,上天才给你使了个绊子呢。”

我笑了,那种对大学的向往感仿佛又回来了。

那一年复读前所未有的畅快,我学得很轻松。

2013年高考,我顺利考到了浙江大学机械电子工程专业。2017年,我毕业后进入了一家跨国企业工作。

今年,我本打算再去新疆支教,却发现教育部的支教项目目前仅针对教师展开。我就用自己不多的存款资助了一个贫困村里的孩子,也算是完成心愿吧。

康德说:“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对我唤起的惊奇和敬畏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

而我,也希望不断地去追寻内心的道德和正义,做一个无名的侠客,和成千上万其他隐于世的大侠们一起,悄悄地、慢慢地、一点一滴地改变社会。

作者 | 擎晴

年少轻狂和青春叛逆,使得身为中考状元的王海交了高考白卷,人生差点走上岔路。所幸,最终他还是回归了正轨。

事实上,还是有无数人通过高考改变了命运,它依然值得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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