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的北师大校园里,陈志新副教授因为自己的《社会科学概论》课在本学期的教务系统里没被排上,正沿着教室一间一间地敲门,为了尽量不打扰到正在自习的同学,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面带微笑、安静地将传单递到大家的手里。
彩色打印的传单纸张颇为厚实,尽显陈教授的真诚与用心。上面写着“免费的,没有学分,没有作业,没有问答,没有考试,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并配上了网课的具体地址,以及其本人的联系方式和一张帅气的照片。
人们被这种稍显“笨拙的真诚”所打动,热搜之下,B站官方更是亲自下场迎接陈教授的“到来”,很快陈教授的B站账号粉丝破了百万。
“总有人愿意在名利场里写诗”,是很多网友对此事的评价。
出于一个理科生对这门课的陌生与好奇,我去B站搜了搜陈教授讲《社会科学概论》的视频,发现相关课程包括了“如何读书、历史学、考古学、文学艺术、社会学、哲学”等内容,是典型的通识教育课程。
大概是我近些年看视频内容的口味,被诸如罗翔这样风趣的教授养的过于刁钻,实话说,相比起来陈教授的课听起来着实有几分乏味,听不太懂,感觉既无趣也无用的样子。
我不禁联想到先前有传言说因为北师大校内选择陈教授相关课程的同学过少,达不到开课要求,所以教务系统未排课这样的说法,即便后来陈教授对此予以否认,但倘若结合这些年此起彼伏的“新闻学专业是天坑”、“文科只能考公”等舆论风波来看,“无用”可能真的在成为学生不选某个专业的“原罪”。
当代年轻人“务实”的风,或许已经吹到了985高校。
这不禁令人深思,年轻人选择“务实”有错吗?这类“无用”课程对于普通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以及我们究竟该如何选择专业课?
教育应该注重实用性
首先,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质疑陈教授是否在沽名钓誉,毕竟一个临近退休的副教授,想要以此进身之阶的可能性几乎趋近于零。
同时就学术水平而言,老先生也是发表了十几篇的核心期刊。
陈教授也谈起过自己在网上授课的初衷,就是因为《社会科学概论》这门课相对比较繁杂,很难成为一门研究性的专业,所以不少学校都在相继取消这门课程。
而自己则想要填补这门课在校园内的“空缺”,希望通过互联网的力量,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门课,进而对这个专业产生兴趣。
所以陈教授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也像是一种自救。
然而,当我们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会意识到短暂的流量狂欢,注定只能点燃人们片刻的兴趣与激情,单单凭借陈教授一己之力,恐怕也很难挽回这个专业的大势已去。
没有人会否定陈教授的努力与付出,但很多时候,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悲观的事实,那就是大学里的很多专业和课程,早就丧失了实用性和与现实社会之间的联系,仅仅只是供人追求学术上的研究。
比如很多起源于上个世纪的西方理论课程、几百年前就开始兴盛的哲学,即便现在依然出现在大学的课堂上,但就未来的发展趋势来看,这些专业大概率会因为无法满足市场的需求而逐渐被边缘化。
而张雪峰认为“选择正确的专业,比选择正确的学校更为重要”这样的观点之所以能够得到很多人的支持,就是因为我们所学的专业、技能,势必需要市场来验证,需要市场来买单。
因此,一门没有市场买单、“无用”的课,即便是罗翔来讲,人们顶多是凑过来看看热闹,依然不会有人趋之若鹜真的来学这个专业。
未来,或者说当下,只有能教会学生如何在社会上立身、找到工作,能让学生把日子过的更好这样接地气的课,才是普通学生真正需要和会去选择的。
我想,在当前的高等教育课程体系中,像《社会科学概论》这样面临着挑战的专业应该还有很多,这也是市场供需变化所产生的结果。
因此,教育的改革是有必要的,专业设置要能适应这个社会的变化。这里面并不是说哪门课程历史悠久,哪门课程就更有价值,它们之间并不存在这样的必然联系。
通识类学科的重要性
说到这里,也许会有人认为我在倡导“文科无用论”,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我倒是认为随着物质条件的日益丰富,我们更应该把通识教育当成学习的必备基础,甚至说是一种学习目标的升华。
就拿陈教授的《社会科学概论》这门课程来说,里面不仅包括了文学、哲学、经济学、政治学,还包括了人口学、管理学、民族学等内容,几乎涵盖了社会科学的方方面面,其主要目的就在于提升学生人文科学方面的素养。
我们普通人在选择专业和学习科目时,之所以尽量避开这样的通识教育,就是因为它们不具备明显的短期利益回报,毕竟绝大多数人还是希望通过读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以此来安身立命。
这对于普通家庭的学子而言无可厚非,毕竟仓廪实而知礼节。
然而,在世界顶级的教育系统下学习的孩子们,因为没有生存和就业的压力,往往会采用循序渐进、逐步贴近事物的本质,从而认识人类和宇宙真理这样的步骤来学习、开智、培德,而这一切的基础,就是先学通识教育。
顶级的教育理念是“无用”,但普通人大多物质条件并不富足,不足以支撑起自己或者是孩子拥有一个“自由但无用的灵魂”。
因为灵魂自不自由没办法轻易被看到,通常都会被掩盖得很好,可这并不意味着问题并未发生。
所以我们经常能看到那些学历和智商都很高,但却明显的精致利己主义、功利主义,他们对社会、对人都很冷漠,甚至说会犯罪。
所以早在1929年,哈钦斯出任芝加哥大学校长的时候,就提出这样一个核心教育理念:
大学教育不是教导青年如何谋生,也不是为工业界培训人力,而是为国家和世界培养负责任的公民。
而在中国四书之一的《大学》中,同样有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因此,通识教育是在教人成为“人”,而非“器”。这是基础,也是根本,不存在“无用”一说。
“务实”并非回回都赢
“务实”的风在985高校吹的越大,带来的结果就是那些为“研究”而设立的专业会越来越少,为“实践”而设立的专业就会越来越多。
坦白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也许会有不少人怨怼张雪峰把那些听起来高大上,实则“无用”的专业滤镜无情地戳破,事实上他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认知的传播,提前让很多仰望大学的人祛魅罢了。
人生真正理智的热爱是什么呢?我觉得应该是认清了某个专业/某件事无法为你带来短期收益的真相后,依然坚定地想要选择它。
如果你真的热爱过一件事并为之投入过,就一定知道“兴趣和热爱可抵万难”向来不是一句空话。
它真的能把一个人在某个领域的上限拉的很高,这个上限绝不是金钱驱动所能够比拟的高度。
相信我,在物质的驱动下,你顶多把一件事做到85分,但热爱能让你把这件事做到95分。
我有时候也会幻想,如果有一台时光机可以带我回到学生时代,我会怎么去选择呢?
我想我一定要多读几本经典,接受一些通识教育,这样我就会知道不必因为老师/父母觉得“学文科没前途”,就去选择学自己既不擅长又不感兴趣的理科,导致高考考了一个很烂的分数,进了一个并不喜欢的专业,浪费了很多年的光阴,兜兜转转走了很多的弯路。
因此你看,在绝对的“热爱”面前,“务实”倒也并非回回都能占据上风、快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