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阴霾，我正沉浸在朦胧的梦境中，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踩着拖鞋慢悠悠地走向门口。
“谁啊？”我边问边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令我意外的画面：儿子一家三口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前。儿子身材高大，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儿媳妇小巧玲珑，一袭淡黄连衣裙，刚刚高考完的孙子个头早已超过了儿媳妇，看起来跟儿子一样壮。
“妈，我们来看您了！”儿子笑着说。
还没等我回话，儿媳妇就热情地拉起了我的手：“妈，您最近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记忆中，上次见面时儿媳妇还在抱怨我这个老太婆给他们添麻烦呢。
“你们怎么来了？”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困惑地问道。
儿媳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露出歉意的笑容：“妈，我之前说让您回老家的话，其实就是开个玩笑。您千万别当真啊！我们这不是特意来接您回去养老的吗？”
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保持着平静：“不用麻烦了，我在老家住得挺好的。”
“妈，您就别客气了。”儿子插话道，“城里条件好，我们也能照顾您。”
我摇了摇头：“真的不用了，我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儿媳妇似乎有些急了：“妈，您考虑考虑吧。城里医疗条件好，有什么事我们也能及时照应。”
我依旧婉拒了他们的提议。看着他们失望的表情，我心里五味杂陈。曾几何时，我也幻想过含饴弄孙的温馨晚年，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一阵沉默后，儿媳妇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妈，我听说您这边要拆迁了，是真的吗？”
我长叹一口气，果然如此。他们突然造访的真实目的终于浮出水面——他们是为了拆迁款而来。
看着儿子一家热切的眼神，我感到一阵心酸。曾经亲密无间的家人，如今却因为一笔可能存在的拆迁款而假装亲热。
我不禁回想起过去那些被我一厢情愿忽视的细节：儿媳妇的冷言冷语，儿子的沉默以对，还有他们对我的种种推诿。
我叫何丽，今年已经 69 岁了。回首往事，恍如隔世。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家境贫寒，只上完小学就辍学了。虽然识字不多，但我一直渴望能有个美好的人生。
21 岁那年，经人介绍认识了我的丈夫。结婚后不久，我就生下了我们唯一的儿子。
从此，我的生活就像千千万万个中国妇女一样，围绕着相夫教子展开。丈夫外出辛勤工作，养家糊口；我则在家照顾公婆，带孩子，操持家务。
“婆娘，咱们得省吃俭用，把儿子供出去。”丈夫常常这样对我说。我们都希望儿子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可惜事与愿违，儿子的学习成绩平平，初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了。
尽管心里难过，我们还是支持了儿子的决定。21 岁时，我们倾其所有为儿子娶了媳妇，盖了新房。看着新人幸福的笑容，我和丈夫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很快，儿媳妇为我们添了一儿一女。孙女今年 22 岁，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大学生；孙子今年 19 岁，刚刚参加完高考。
想起孙子 6 岁那年，儿子和儿媳妇绞尽脑汁给他在城里弄到了上学的资格，我和老伴也跟着搬到城里帮忙带孩子。丈夫还找了份工作，为这个家添砖加瓦。
这些年来，我们将所有的精力和积蓄都投入到了孙子孙女身上。
然而，岁月无情，五年前，我的老伴因劳累过度离开了人世。我至今还记得他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的话：“婆娘，你要照顾好自己。”
失去丈夫的打击让我几乎崩溃，但我知道我不能倒下。强忍着悲痛，我继续照顾着正处于高中紧张学习阶段的孙子。
去年开始，我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记忆力也大不如从前。但想到孙子正处于高三关键期，我咬牙坚持着，希望能为他分担一些压力。
前不久，孙子的高考成绩出来了，他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一本大学。那一刻，我感到无比欣慰，仿佛看到了丈夫在天之灵也在为孙子骄傲。
其实，我还有一个好消息一直没告诉儿子和儿媳妇。我本想等孙子高考成绩出来后，给全家一个惊喜。
老家那边正在修路，我的老房子被划入了拆迁范围，可以得到 80 万的拆迁款。
我早已有了打算：等孙子大学毕业，孙女也该出嫁了，孙子也要成家。我想给孙女一部分作为嫁妆，剩下的用来给孙子娶媳妇。至于我自己，能跟着他们安度晚年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令我始料未及。就在孙子高考结束后不久，儿媳妇突然对我说：“妈，要不您回老家住吧？我们还要供孩子上大学，以后还要帮他们带孩子，怕是没有精力照顾您了。”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让我回老家？”
儿媳妇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妈，您别误会。我们是为您好。老家空气好，您的身体会更健康。”
我看向儿子，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他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那一刻，我感到心如刀割。多年来的付出，难道就换来这样的结果吗？
“你们太不孝了！”我忍不住大声说道，“这些年我和你爸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们心里没数吗？”
可他们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儿子终于开口了，但说的话让我更加心寒：“妈，您就别任性了。我们是为这个家着想。”
我突然意识到，在他们眼中，我这个老人可能已经成了负担。多年来的付出，在金钱和便利面前，似乎变得一文不值。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脸上，我坐在老旧的藤椅上，回想着前段时间与老姐妹张大姐的对话。她是我多年的好友，我们常常在一起唠嗑，分享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丽子啊，你这是何必呢？”张大姐皱着眉头说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赞同，“把儿子孙子都惯坏了，现在还不知道及时止损。”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默默地听着。
张大姐继续说：“你知道吗？你其实是幸运的。这 80 万的拆迁款来得正是时候，给了你养老的资本。你就老老实实回家，用这笔钱养老，找个养老院或者请个保姆，不是挺好的吗？何必非要留在儿子家里看他们的脸色呢？”
我抬起头，看着张大姐严肃的表情，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刺痛我的心。
“丽子，你听我说。”张大姐握住我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千万不要把这笔钱交出去。否则，你可能真的会流落街头啊。”
我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也许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为自己考虑了。”
张大姐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我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为儿子、儿媳和孙子们付出，却忽视了自己的需求和未来。
“既然他们不仁，那我也不能再傻了。”我喃喃自语道，“这笔钱，我得留给自己。我已经尽到了做母亲、做奶奶的义务，现在是时候为自己活了。”
就这样，我下定决心，答应了儿子一家让我搬出去的要求。回到家后，我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找个新住处。
然而，就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回忆又把我拉回了现实。儿媳妇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着我，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歉意和恳求。
“妈，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儿媳妇眼圈泛红，声音哽咽，“您别走，我们保证会好好孝敬您的。您把拆迁款拿出来，我们一起商量怎么用，好不好？”
我看着儿媳妇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曾几何时，我也幻想过天伦之乐，幻想过儿孙绕膝的幸福晚年。可现实给了我沉重的一击，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儿子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在挣扎，但他的沉默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
“小芳啊！”我轻声唤着儿媳妇的名字，“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笔钱，我是不会给你们的。”
看到儿媳妇失望的表情，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我变了，变得自私了。但是你们要明白，我吃一堑长一智。我的心被伤过一次，就不敢再轻易相信了。这笔钱是我养老的保障，我不能再冒险了。”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看着儿子和儿媳妇，心里有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妈，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儿子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我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的决定已经做出了。你们不用再劝了。”
看着他们失望的表情，我心里有一丝波动，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我知道，这个决定或许会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疏远，但这是我必须为自己做出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