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学生来说,课本中的故事大多有劝学、启蒙的作用,长此以往,其个人品质也会受到熏陶,向一个更好的方向发展。《卖油翁》是出自北宋文学巨匠欧阳修之手的一则寓言故事,它意在通过陈尧咨射箭与卖油翁酌油2件事,阐明“熟能生巧”的含义。当然了,再深入一点,则是教育学生们持之以恒,不轻言放弃,只要努力就会成功云云。不过,欧阳修想传达的是这个观点么?显然不是,因为课本中的《卖油翁》删掉了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句话。
康肃公陈尧咨是个射箭达人,他的箭术天下无双,鲜有人能与他媲美。不过,站在一旁的卖油翁也只是轻轻点头而已,似乎并不惊讶。于是,陈尧咨问老头是否也懂射箭?否则的话,为何不感慨于他的箭法?岂料,老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一边说自己倒了几十年油,一边展示了“滴水不漏”的技术。最后,老头用一句话概括了陈尧咨的箭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手法熟练罢了(我亦无他,惟手熟尔)。
课本中,全文终止于“康肃笑而遣之”6个字,老翁的话不仅点出了中心思想,还用“举例论证”的方式加以证明,具有十分深刻的教育意义。但是,在完整的《卖油翁》中,其实还有一句话:此与庄生所谓解牛斫轮者何异?解牛、斫轮同样是2个耳熟能详典故,一个是庖丁解牛,一个是轮扁斫轮。大致来说,卖油翁与这2个故事一样,都是突出了“熟能生巧”的重要性,无论什么工作,只要干的时间久了,自然会水到渠成,没有任何阻碍。
相对于庖丁解牛,轮扁斫轮的故事有些生僻,它出自于《庄子·天道》,截取的是轮扁与齐桓公之间的对话。轮扁是春秋时齐国的造车工人,一天,他看见齐桓公在大殿上读圣贤书,于是忍不住嘲讽:“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轮扁说齐桓公读的书都是先人留下的“糟粕”,根本没什么用。齐桓公一听,当时就火冒三丈,他让轮扁说个明白,否则就拉出去斩首。没成想,轮扁却说得头头是道,他认为看书和造车一样,后人学到的只是先人能表达出来的东西,不能表达出来的一部分才是精髓所在,只可惜,后人永远也学不到。
这样一来,留下来的知识也好,技术也好,都是“糟粕”罢了,没什么学习的意义。关于这个理论,黄庭坚还在《戏题小雀捕飞虫画扇》一诗中提到:丹青妙处不可传,轮扁斲轮如此用。照轮扁所说,读书和手艺活一样,因无法在个体间传递的关系,所以一代不如一代。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读书了,正所谓“实践出真知”,只有置身其中,亲身感悟,才能得到最宝贵的经验。
欧阳修之所以提到这2个典故,其实与自身遭遇不无关系,当时,他被政敌排挤到亳州,之后写下了《归田录》,《卖油翁》就是其中的一个故事。因为被贬,欧阳修无处施展抱负,埋没了一身才华,心情郁闷之下,甚至浮现出了“读书无用”的想法。于是,欧阳修借庖丁、轮扁、卖油翁之口说出了实践和积累的重要性,尽管书本上没有传授这些知识,但是在长期的生活中却能摸索出来。
实际上,欧阳修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射箭和倒油复杂性不能相提并论,就造导弹来说,若没有理论知识为支撑,就算你熟能 生巧又有什么用?再说了,陈尧咨为何会在听完卖油翁的话之后发笑?是自嘲还是讥笑?其实都不是,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卖油翁没有见识,认为所有技术都能通过日积月累获得,这个出发点本就错了。还是那句话,中国人缺乏的不是熟能生巧,而是独一无二的创造性,不然的话,就会逐渐失去竞争力,再次落后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