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三十年前,我开始读书的时代,“减负”这个词就听说过。当然,这三十年以来,大概没有哪个时期减负的力度和影响能跟当下相提并论。不过,先不谈当下,一个大概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就是,三十年来,学生的负担在“减负”的呼吁中越来越重。那么,当下力度史无前例的减负真的能减轻学生学业负担吗?这个问题,我不好正面回答。我只能用“大减负”背景下的学校众生相来表达我的观点。
一、进退失据的一线教师
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不管怎么减负,学校对老师的教学成绩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但是,作业不能布置多了;“单元测验”改成“单元练习”,而且不可以写总分了,只能写A、B等级了;单元练习成绩也不能发给家长了;甚至连语文的古诗文默写也不能让家长督促孩子在家中默写一遍了。
一言蔽之,对于教师而言,教学成绩是无论如何不能松懈的,但是,又必须能应付学校各种各样的要求,避免被家长投诉。领导反复告诫我们,要保护好自己,要保护好自己。5分钟不到的领导讲话,5次提到要保护自己。减负俨然异化为教师的自我保护。但是,自我保护的前提是教学成绩不能下滑。
“学校说怎样,我就怎样,我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冒险。上心的家长自然会知道孩子的平时成绩……”
“我不管了!我原来怎样就怎样。我相信我们班的家长不会投诉我。真投诉,就拉倒……”
很明显,进退失据已经成了不少老师的真实心理状态,甚至因此而焦虑。
“请大家把办公桌上的练习全都藏起来,或者发给学生,让他们带回家。明天检查组要来学校。如果被他们发现你们让学生做这些练习,谁也保不住你了!”已经在群上说了这事,但是,她依然不放心,还是在大办公室大声地说着。
我们班学生的练习册已经在铁柜子里锁了三天了。“各位,练习册能拿出来,给学生做了吗?检查组来我们学校了吗?”
“不知道啊!检查组好像没有来。”
“他们检查组到底什么时候来?”
“谁知道呢?”
我到底该不该把练习发给学生,学生已经有三天没有正常布置作业了。有些焦虑家长已经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了。
二、茫然焦虑的家长
“江老师,请正常布置作业。我们没有人会投诉你!”这样的信息,我一天能收到好几条。我跟家长反复解释,读书是语文最重要的作业,只要他们好好读书,迟几天刷题对语文成绩是没有影响的。虽然多数家长最终赞同和理解了我的做法。但是,他们的焦虑可见一斑。
“唉!老师只布置统一采购的练习册。我们都知道,这本练习册是对付不了中考的。可是,年级统一订的另一本练习册,老师从来都不布置,只把书和答案发给了我们。孩子语文单元测验又没有考好!我们该怎么办啊!”邻居的孩子刚上初一。她一下子拿出5本网上购买的练习册,问我哪本好一些,她要亲自给孩子布置作业,亲自批改。
我说,你还是让孩子多读点书吧!我相信,不久后,老师会布置统一订购的那本练习册的。
她有点将信将疑。像她这样茫然焦虑的家长,我想不在少数。
三、摇摆不定的学校作息
大减负要求,初中第一节课不得早于上午8点。但是,中考要考的学科在增加,难度也在增加,以前7点40开始早读,各科都在喊课时不够。于是,学校为了保证课时不减少,上午放学时间从12点10变成12点20,下午2点30分上课前又加了一个午读取代之前的早读。下午放学时间从原来的4点40,变成5点。
事实上,很多班主任为了让学生在上第一节课前上交各科作业,准备好上课,要求学生7点45前进入班级,有些甚至要求7点40进入班级。这样一来,班主任又要看午读,又要和学生同时进课室,实在是累坏他们了。
在班主任的强烈要求下,学校终于取消午读,恢复早读。于是,学校宣布7点40开始“早托”。学校作息表一个月之内变化两次。
不知道这个“早托”会不会引起上级检查部门的批评,会不会引来家长的投诉——如果真如此,学校作息表还是变。
实事求是地说,大减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小学生的学业负担,这无疑是令人可喜的。但是对于初中生而言,我不敢说它是否真能在减轻学业负担的同时,增加教学效率。但是有几点可以明确:1.不少家长为孩子的学业而普遍处于焦虑状态,茫然不知所措。2.不少教师也处于焦虑状态——教学成绩的要求不变,但缩手缩脚,不敢像从前那样去工作。他们怕家长投诉,丢了工作;又怕因减负而降低了教学成绩,导致学校领导和家长的批评。3.到目前为止,学生的书包和从前一样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