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属于七十年代末毕业的中学生,正赶上了刚刚恢复的高考,我在的城市是一座北方的省会,过去的省实验中学,在省里绝对是一流中学,但是在发生和刚刚结束的那场动乱里实验中学也变得跟普通中学一样,都是附近居住的孩子,学习良莠不齐,好的非常优秀,差点真叫老师头痛。
不管怎么说,以往毕业后上山下乡变成知识青年已经不存在了,高考给学生指出了一条最好的出路,说句老实话当时省实验中学的师资力量在全市都是一流的,不少文革前的大学生都在这所学校任教,这要放到现在绝对是一流的中学了。
我们班有五十几个同学,可以说是好坏参半,我这里讲得好是那些爱学习的学生,高考给他们带来了希望,都进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不愿意浪费哪怕是一点点的时间。而那些学习不好的同学基本上都放弃了这个机会,得过且过,混一张高中文凭就完事了。
七九年参加高考,全班同学有30%多的人考上了各种大学,这个录取率在市里当时的中学也算是比较高的了,班级里考试成绩最好的同学有的上了北大,有的上了复旦、哈工大等,也有的考上了省里市里的各类大学,我的家里至今还有一张全班考上大学同学的合影,我站在第二排,也算是班里混的不错的一个学生了。
毕业后各奔东西,那时隔上一两年还在一起聚一聚,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越来越生疏,最后基本上是分散全国各地,各过各的了,很少再联系。至于同学中有那么几对在中学里就悄悄谈恋爱的学生有的结婚了,有的劳燕分飞,生活就是这样,亲朋好友在你想不到的时间分开,或许会在你想不到时间又聚拢到一块,回头看看,真的满是沧桑感。
记得就在2019年的春天,我们中学时的班长,她是班级里的运动健将,几届学校运动会都是100米,200米的短跑冠军,长得也很漂亮。她考上的是司法学院,毕业后在市法庭工作,现在已经是厅级干部了,很多中学的学生都和她有联系,关系一直保持了下来。这一年她突发奇想,想把能够召集过来的中学同学召集在一起聚上一聚。
她的这个建议有人反对,也有人同意,七凑八凑凑了二十几个中学同学,大家都互相联系上以后一阵唏嘘,四十年过去了,对于历史只是弹指一挥间,可对于人来说,40年已经把你的一生基本都过完了,中学时代的生活已经变成一段很模糊的回忆,但却不能够忘怀。
这次聚会所有的费用是一个同学出的,这个按现在来说就算是一个班霸,在班级里谁都怕他,谁都不敢惹他,中学毕业后人家根本就没想考什么大学,接父亲班到了一家商业公司,也许骨子里就有经商的才能,成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先摆摊后开商铺,最后南下深圳干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现在也是身价亿万的大老板了。
知道这次同学聚会,他主动提出包了全部的费用,大伙也都没有表示反对。其实到了我们这样的年龄把很多事情已经看得很淡了,年轻时候的争强好胜已经变成了现在人过半百的淡定,随波逐流,但是40年后还能和中学同学互相之间聚一聚,心里还是很激动的,接到班长通知的我按规定时间回到了自己的老家,聚会地点安排在省城的长白山宾馆。
等到这一天该来的都来了,二十几个老同学互相见面都感到十分的亲切,岁月催人老,白发头上生,但四年的中学生活已经让彼此之间熟的不能再熟了,见面还都能够叫得出对方的名字,互相间握手拥抱,欢天喜地……
我们的老班长红光满面地在餐厅里最先迎候我们,光阴如梭,日月如箭,40年一晃就过去了,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们的班长当时梳了两条牛角辫拼命在赛场的跑道上奔驰的景象,当时的老师形容它就像一头小鹿一样风驰电挚,把对手一个个远远的甩在身后,这个在中学最后一年运动会都没有那个人能够超越的短跑冠军如今也老了,脸上依稀还能看得出当年的风采,看见我们她热情地走上来,像过去一样,我们把她当成全班的中心人物包围着她,都感觉既高兴心里又有点酸酸的,在有生之年大伙还能再一次相见,更加值得珍惜了。
这次聚会的出资人,我们那个深圳的大老板真的姗姗来迟,他出现在餐厅里时全身名牌,风尘仆仆却又器宇不凡,满面笑容的与同学一个个握手拥抱,那语气就像领导在向下属的同志谈话一样,这种人习惯了高高在上,说实话我们都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只是把他当成中学里一个很调皮的同学,互相见都早已经失去了攀比的心理,波澜不惊……
宴席安排得非常丰富,老班长举起酒杯先发言,她说79年我们从中学毕业,2019年又一次相会在我们的家乡城市,整整40年过去了,全班50多名同学有几位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我们的副班长考上了哈工大,毕业后成为总工程师,病倒在自己的岗位上。你们还记得那个舞蹈跳得极好的娟子吗,她考上了艺术学院成为舞蹈老师,桃李满天下,去年因为癌症去世了,还有……
我听的心里很心酸,眼前不止一次闪现出副班长高大英俊的身影,如果按照现在的说法他应该是校草级人物,乐观向上,充满朝气。还有娟子同学,她是那么的漂亮,身材又那么的好,天生就是跳舞的料子。因为过于美丽而被社会上的流氓纠缠过,如果不是学校和我们这些同学出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她也走了,到了我们这个年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班长讲完话后,又请这次聚会的出资人,深圳的富商讲话,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眼下的这个环境,他知道这里有人会羡慕他,但没有人会求助他,因为我们都已经过了向别人求助的这个年龄。
他高举酒杯,手微微哆嗦着,他说:看起来现在我很有钱,也算是一个成功人士吧,这次聚会我出资可绝不是为了炫耀我自己,看到了你们我回想起中学的那段日子,忽然觉得那时候才是最快乐的,而且这种快乐多少钱都买不来。今天能和你们见面,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情,这种感情40年来一直存在在我的心里,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表达过,一直以来我都有过这个想法想把昔日的中学同学聚拢在一起,但是我在班里不算是一个好学生,自己还不具备这个资格。
他看着我们的老班长感激地说:是我们的老班长帮我完成了这个心愿,她能够通知我让我受宠若惊,我能给大家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把这次聚会的所有费用都包下来,这点钱对我算不上什么,但这个情我将永远铭记在心中,我有个小小的提议,就是从今天起每隔三年我们能不能聚上一次,直到我们再来不了为止……
在座的所有同学都动容了,沉默一阵后大伙都纷纷表示支持,至于召集同学的这个责任就落到了老班长的身上,她也同意了。
宴席间杯盏交错,互相介绍着自己的生活经历,有对以往的回忆,也有很多人唏嘘自己一生平平淡淡,没能做官当商人,但都儿孙满堂,衣食无忧,我们中间有人依然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也有人已经离职,在家里颐养天年,都很好。
记得唐朝诗人白居易在《春晚咏怀赠皇甫朗之》写到:艳阳时节又蹉跎,迟暮光阴复若何。一岁平分春日少,百年通计老时多……意思是在最美好的时光里没有好好地做该做的事情,浪费了时光,到了傍晚的时候只能感叹没有时间了。每个人都应该好好珍惜时光。
这段诗词真的是我们这一代人最好的写照。
遗憾的是那次中学同学聚会以后,我们都没有按照三年后再聚首的约定继续进行,原因是就在去年我们的老班长突然得病住院,我是看到了当地报纸上的讣告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同学聚会的召集人已经走了,就不会再有人继续完成这件事情,免得互相见面再伤感了。
由于涉及到个人的隐私,我没把我们聚会的照片和影像资料发出来,40年前风雨兼程,我们中学同学还能够聚在一起已经很满足了,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