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是高考日，我想起了9年前的情形。
2013年6月7日早晨，高考出征，把学生们送上车，汽车缓缓地启动了。
我走下车向同学们挥手，“同学们，你们去考试，老师回乡下，去看看老父亲。我在乡下等候你们的好消息。
”坐上早班车，赶往30公里外的乡下。望着车窗外飞速远去的树，脑海里满是父亲瘦削的身影。
一路上想着父亲，想像着他是在家里，还是在鸭舍里。曾多次叫老父亲到我城里的家，老父亲总是摇摇头说：“我——不去！”
父亲一生爱养鸭，年轻的时候，每到五六月，父亲总要买回四五百只左右，70来岁时每年还要养两三百只。
我多次叫他不要养了，父亲总是口头答应着：“嗯嗯。”可五月的一天，我回乡下，老远就听到父亲的鸭舍里传来唧唧的欢快叫声，仿佛是在欢迎我一样。
我对父亲说：你不是答应不养了吗？
父亲笑呵呵地说：“只养了几十只。”哎，我的老父亲啊！
要回城了，我靠近父亲的耳朵大声说：“爹，到城里去嘛。”
父亲的耳朵在年轻时出了点问题，年老了，听力下降得厉害，一边的耳朵听不到声音，一边也几乎听不到。我大声地说了，父亲似乎没有听清楚，过了一阵子，他明白了我说的话，就摇摇头说：“我——不去！你再过一个月回来，捉几个鸭子回去吃。”
哎呀，我的老父亲哟！
父亲80来岁了，他还要养鸭，我知道反对没用，只好对他说少养一些，我知道，养鸭，是父亲的娱乐，是他的精神支柱，这就同我要读书一样，不养鸭，不看到身边有鸭子们一摇一摆伸长脖子要吃的，父亲就会感觉生活里少了一点什么，就像我们没有书读，就会感觉精神没有寄托一样。
鸭子是父亲的伴啊！就是父亲的书啊！我理解了父亲，养一点鸭，对他的身体有好处。只是每一回都叮嘱父亲，行动慢一点，小心摔倒了，不要到大太阳下去。而我就尽量多回乡下去看他。
四五月份忙着带学生参加高考复习，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老家了。
一声车鸣，呀，老家到了。可是，家里没有老父亲，鸭舍里只有二十来只半大不小的鸭子。问了几个邻居，他们说，早饭的时候还看到他，这个时候不知在哪里。
我跑到田坝，沿着小河沟到父亲以前常放鸭子的河堰闸门桥，没有人。我突然想到可能在老宅地基土里侍弄包谷。
果然，父亲正在包谷丛里，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父亲很难听到我讲话，于是，我也钻进包谷浓荫，帮父亲挖土拔草。包谷的叶子剌着脖颈手臂，真是痒酥酥。清风吹来，连日的疲劳紧张都跑了。
在乡下这片无边的翠绿深处，只有我和父亲的绿色世界！
时间一晃，过去了9年，到了2022年，又是高考日。
巧的是，9年前那一届我没有当班主任，今年这一届，也没有当班主任，因此不用陪学生到考点，所以这两天最闲的是我。
但因为第二天要去住院做胃部手术，早晨就不能去送学生。
真是不同的时间，相似的情景。相同的是学生走向他们的考场，我却走向了不同地方。
6月6日晚上，给学生上最后一个晚自习，照例讲了考试注意事项，也祝福了他们。想到第二天的事，就把告别的话提前到晚上说，本来想说“明天你们去考场，我去医院做手术”的话。突然意识到这样说不好，似乎会影响学生考试的心情。
其实医生早就叫我做手术了，因为要上课没时间，所以就趁高考期间无事，去做手术，以便有时间调养。
8日出院回家静养，晚上学生打电话邀我参加毕业晚宴。我说明了情况。
她说：“哎呀，老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您病了我们都不知道。”然后问我严不严重。她几乎哭出来了。
我告诉她只住了两天院，不碍事的，叫她与同学尽情欢乐，不要喝太多酒，注意安全，早点回学校。
因为高考是学生人生中第一件最重要的事。作为老师，我们应该让学生带着轻松的心情去考试，有时候说一点善意的谎言也是可以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