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加州门罗帕克的脸书总部大楼上,有一名雇员一跃而下,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引起人们关注的,是这名雇员的特殊身份,他的名字是陈勤,此时38岁,来自中国福建省,是一名在美务工的中国公民。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毕业于国内的顶级学府浙江大学,更是1999年的省高考状元,毕业后来到南加州大学攻读计算机硕士。
这样的经历在绝大部分人眼里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人生赢家了,Facebook的工作无疑也是体面加高薪的。
所以这一件事一经发酵,社会各界震惊之余,也有了许多不解。
究竟是什么迫使一个优秀的人才最终走上了绝路?他生前经历了怎样的打击?这件事又给了我们什么样的启示和思考?
(注:Facebook大楼)
下面就让我们一起走近“陈勤事件”,探寻隐藏在悲剧背后的真相。
从优等生到“失败者”
1981年,陈勤出生在中国福建一个普通的传统家庭中,家境并不算殷实,但好在陈勤自己的天赋不错,热爱学习,父母也愿意支持。
(注:陈勤)
陈勤也一直坚信可以通过知识来改变命运,走出家乡,来到更大的舞台成了他从小就立志完成的梦想。
1999年的高考,他一鸣惊人,获得了全省理科状元。但他没有像很多人预计的那样进入清华或者北大就读,他选择了浙江大学。
21世纪初,计算机科学在中国迅速发展和崛起,就读于电气工程自动化专业的陈勤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
他认为学习计算机能够给他的人生带来真正的契机,本科成绩优异的他,毕业后获得了世界名校美国南加州大学提供的硕士机会,这一次他选择了计算机专业。
(注:美国南加州大学)
虽然是半路出家,但人如其名,陈勤保持着从中学时代起一贯的勤奋、好学,花了比同学更多的时间去熟悉新的环境、语言和专业知识。
不懈的努力下,陈勤顺利完成了学业,踌躇满志的他,决定留在美国。
刚工作那几年,一切还是比较顺利的,他先是凭借自己的学历和能力获得了思科公司的赏识,成为了一名软件工程师。
后来他寻找了一家外包咨询公司,因为他并没有取得绿卡,而外包公司可以帮助他解决签证问题,这也是在美外国人的常用手段。
生活逐渐安稳后,他把在老家的父母等人,一大家子都接到了美国生活,身边的亲戚也都夸他有出息。
(注:陈勤)
又过了几年,陈勤获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Facebook的总部向他抛来了橄榄枝,这正是陈勤一直梦寐以求的大舞台。
虽然广告设计部并不完全与他的专业相契合,但只要能够踏入这一道门槛,终究是未来可期的。
于是陈勤欣然地接受了这一份offer,成为了Facebook广告设计部的一名正式员工。摩拳擦掌想要干出一份事业的陈勤很快发现,一切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进入公司后的陈勤,在这个高手如云的地方不再像之前那般如鱼得水,工作内容的变化令他感觉到不适应。
(注:陈勤社交账号)
陈勤离世后,Facebook的一名前技术主管Shyu为我们还原了陈勤生前在公司的最后一段时光。
长期无法获得优秀业绩的陈勤被公司下了通知书,如果接下来的季度评级再达不到要求,他就将面临被辞退的风险。
焦急的陈勤找到了他的上司,希望获得一个解释,也希望寻求一些帮助,上司当面告诉他不需要太过担心,自己会在季度结束后给他一个过得去的评分,帮助保住饭碗。
陈勤相信了上司的话语,同时自己也不敢放松,据家人回忆,那一段时间陈勤时常工作到半夜,一周的时间只休息半天,全身心地扑在了工作上。
(注:陈勤的社交媒体账号)
但这样的努力并没有换来应有的回报,季度结束后,不知道上司是忘记了自己的承诺还是故意想给陈勤难坎,最终陈勤还是没有获得理想的评分。
“这样的评级让他无法换组,换不成组,陈勤就会被放入PIP(绩效改进计划)项目中,这意味着他很可能被开除。而他没有绿卡,只是持有工作签证,所以他的美国的合法身份也岌岌可危。”这是Shyu事后对于陈勤困境的描述。
万念俱灰的陈勤在异国他乡感受到了深深的孤独,已经38岁的他再也经不起生活的动荡和折腾了。
(注:代表合法身份的美国绿卡)
曾经的校园优等生,如今却成为了职场中的一名“失败者”,巨大的打击和挫败感向陈勤袭来,本就身心俱疲的他,再也抵挡不住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终,陈勤在2019年9月19日这一天中午,失魂落魄地来到脸书总部大楼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和大好的年华,令人不胜唏嘘。
在唏嘘背后,我们不禁思考,优秀的陈勤进入职场后这一系列的挫折与失败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陈勤的困境
结合陈勤面对的境况以及他本人的心理状态,我们至少可以总结出三个方面,最终迫使他走上绝路。
(注:陈勤)
首先是生活环境和风俗习惯。陈勤是众多的在美华人中的一份子,和这个群体中的很多人一样,存在着对当地生活与文化不适应的问题。
美国与中国不同,美国更加重视一种独立的精神,而淡漠人情、亲情,而陈勤从小开始就背负着家庭的期待,自我的愿望,工作之余还要赡养全家人,压力巨大。
虽然作为一个高级技术人员,在Facebook的收入也不菲,但他在美国没有任何的经济基础,一旦失业,不仅面临着合法身份岌岌可危,也失去了唯一的生活来源。
(注:Facebook公司)
而此时他的年龄已经达到了38岁,计算机是一个日新月异的行业,需要不断地进行学习、培养,对于市面上的公司来说,与其招募一个年仅四旬的中年人,他们更偏爱年轻人。
并且作为一个外来人口,在同等条件下也是无法竞争过美国本土公民的,虽然“人人平等”写在了美国宪法中,但不可否认美国当地对于亚裔的歧视还是存在的。
事实上,也有很多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当陈勤事件发生后,大批华人举行了集会,还在推特上建立了账号,力求维护华人在美的权益。
(注:事发后为陈勤发声的社交账号)
在Facebook中有一名同样来自中国的工程师尹伊就勇敢地站出来为陈勤发声,他拿着工牌登台,带头呼喊口号要求查明真相。
但就在几天之后,尹伊却被公司的另一名同事举报了,先是HR找他进行了谈话,过了不久他就被公司正式通知开除了。
由此可见在美华人生活环境的险恶,陈勤可以通过努力战胜语言和专业知识方面的障碍,但他始终没有真正融入美国当地的风俗与文化。
时刻感到一种无力感与孤独感,他的家人更加无法适应美国当地的生活,原本可以成为他避风港的家庭,此刻也无法再帮助他排解压力了。
(注:尹伊为陈勤发声)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正如纳兰性德的诗句一样,在美国的这些年,包含了陈勤太多的无奈与辛酸。
其次是企业文化和工作压力。美国人的商业准则是最以任务为导向的,所以竞争异常地激烈,企业也很少关注员工的心理健康。
陈勤在位于硅谷的Facebook工作,这里也被称为全球互联网产业“皇冠上的明珠”,在这里工作的员工都是拥有高学历和出众能力的精英。
他们享受着高昂的薪水,享受着他人艳羡的目光,但这一切也是有代价的,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竞争带来的压力。
(注:硅谷全景)
一个行业兴盛,意味着会有更多人对此趋之若鹜,也意味着你需要打败更多的人才能够在这之中立足脚跟。
同为互联网行业的一名谷歌工程师这样描述自己的工作状态,每天早上九点开始上班,晚上七点才能离开,但是离开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放松休息。
要时刻保持警惕和电脑等工作物品常备身边,就算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收到了网页故障的信息,也得迅速把车停到路边,进行维修。
几年前,同样有一名来自谷歌的员工讲述了这样一段经历,自己再进行无人机测试时晕倒,被同事送往医院急救,捡回一条命。
(注:谷歌公司)
恢复后原本希望可以得到公司更多的照顾和补贴,但事与愿违,自己反而白调到了其他部门,甚至连职务也被降低,最后无法继续工作下去,只能离职。
陈勤无疑也在面临着这样的压榨和压力,上文我们提到过,因为业绩考评不理想,陈勤被公司分到了PIP项目中。
那么什么是PIP呢?其英文全称为Performance Improvement Plan 即员工绩效改进计划,这是现在许多公司都会拥有的项目。
其实设置这样的项目初衷是好的,进入这个项目的员工大多是在工作方面不甚理想,其旨在帮助这些员工重回正轨。
(注:PIP项目计划书)
但随着竞争压力的增大,以及企业对于业绩和利益近乎偏执的追求,这一项目逐渐变味和丑化,在很多地方成了开除员工的“预备班”。
而一旦进入了这个项目,相当于留下“案底”,等时间一到,公司就可以以合理的理由将你开除,即经过一段时间的帮助,证明员工依然无法胜任这个岗位。
这对于陈勤来说是非常致命的,如果是他自己提出的辞职,那么再重新寻找工作时尚有一丝机会,而一旦上了这个名单,其他雇主也会知道他是因能力不足而被前东家辞退。
(注:网友对陈勤事件的评价)
这些现象不止在美国,在全世界的范围内都在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前段时间某多多的员工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而猝死的事件,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如何保障员工的利益,如何平衡企业和员工之间的关系,也日渐成为大家关注并讨论的主题。
而第三个因素则是陈勤自身的心理落差与自尊。很多人可能会问,在美国找不到新的工作为什么不可以回国来呢?以他的学历和资历在国内也可以获得不错的收入。
无疑,从小到大,陈勤都是校园中的天之骄子,接连的成功也让他拥有了强大的自尊心。
(注:关于陈勤事件的新闻)
但是一遇到困境,这种自尊心就会带来强烈的心理反差,让他无法接受自己从一个优等生变为“失败者”的事实。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陈勤不愿意放弃在美国的生活,回到祖国。因为在他看来,这样的行为就等于是妥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从他遭遇挫折后没有及时反省自身的不足和欠缺,而是找到上司后相信了上司会给他良好评级这件事中可以看出,陈勤没有足够成熟的职场心态。
如今随着高等教育的普及,像陈勤这样通过多年的高等教育而后走上职场与社会的人比比皆是。
(注:陈勤)
但校园与职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如果碰到一个很好的引路人,那么可以平稳地进行过渡,形成良好的职业观。
但大部分像陈勤这样一人在外打拼的年轻人们,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这也是近几年来职场事件频发的重要原因。
高学历并不意味着对职场的高度适应力,如何在走出校园时快速适应职场生活,做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课题。
职场的生存之道
从大学走向社会,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角色的转换,求学时可以“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工作是需要时刻与人交流的。
如果是校园是一片纯净的“象牙塔”,那么职场无疑是一个“大杂院”,需要应对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突发状况。
(注:美好的大学校园)
对于刚从校园走出的学生而言,首要的一点是要有合理的期待和求职观念。
无论是在美国还是中国,就业的竞争压力是越来越大的,这就意味着你可以获得的机会与你原本期待的水平有所差距。
这就造成了两种心态,一种是过分求稳,放弃一些发展潜力大的岗位,转而寻求容易完成的工作。
另一种则是怀才不遇,始终认为自己不应该局限于眼前的岗位,或是找不到与自己专业完全对口的工作,由此带来满足感、幸福感与归宿感的缺失。
(注:拥挤的人才市场)
陈勤显然更偏向于后者,为了进入Facebook总部,接受了自己不是特别适应的广告设计组的岗位,由此引发了后续工作中的一系列问题。
这就要求在求职时需要有合理的预期与规划,既不因为期待过低而只去关注一些安稳的、没有发展潜力的工作,也不因为期待过高而忽视了基础性的工作。
无论在学校中有多么的光鲜亮丽,进入职场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从零开始,既不可妄自菲薄,失去自信,也不可以自视甚高,重演像陈勤一样的悲剧。
同时应该注意到,从校园到职场,意味着生活方式与习惯的改变。在学生时期,学校与老师会帮助安排好学习计划,大部分时间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足够。
但是工作后,领导或许也会预设一些目标和总体的计划,但如何执行,如何安排时间就是每个人自己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职场的“试卷”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老师的讲解,如果想要获得更多经验和指导,就需要主动出击,与同事或者其他人交流。
工作比起学习更加多元,既要有照章办事的小心谨慎,也要有胆大心细的灵活思考。
在课本中掌握的理论知识,如何转换为职业技能和素养,需要长时间的探索。
(注:职业生涯规划培训)
从浙大再到南加州大,陈勤这一路走来无疑是付出了足够的努力,他拿到的毕业证书也充分证明了过去这些年他的能力。
这成为了他能进入Facebook这样世界知名互联网巨头的入场券,但并不能成为他长久在这之中行走的通行证。
在广告设计组的工作,体现出了他在职务上的学习能力有所欠缺,无法充分地完成该岗位应有的职责。
企业的恶性竞争文化和人文关怀的缺失固然是伤害他的重要因素,但他的经历也从一个侧面反应出,只有顺应环境的人才能够如鱼得水。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学会实践,敢于实践,是每一个“打工人”必修的课程。
最后则是要有良好的心态和抗压能力。当期待与现实产生了落差,当失败的打击接踵而至,陈勤没有很好的调控自己的情绪。
他首先是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上司的评级身上,然后用近乎疯狂地加班来弥补自己在业绩上的缺失。
这是典型的心态失衡的表现,过分的自尊让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不足,也无法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最终走向了偏激的道路。
近年来,世界各国的抑郁症发病率皆有所上升,有自然环境的诱因,而更多的则是压力所导致的。
(注:抑郁症发病率)
学习时的压力可能只是下一次考试或下一次排名,但走上社会后生活的压力则更加繁重,就像陈勤把家人接到美国定居,如果没有足够的收入来源,日常的开销也会成为很大的问题。
拥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到最后都需要依靠自己的抗压能力。这之中不仅有应对工作困难的勇气,更包含着对家人的责任,若像陈勤这样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对于家人无疑是毁灭性的伤害。
毛主席曾说过“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应该有着强健的体魄和同样强大的心理,及时排解压力,寻找生活中的乐趣与温暖。
结语
陈勤事件已过去了三年,但事关他的停止如今仍未停止。
人们在探究事件背后原因的同时,也是在为这样一位充满希望的优秀天才就这样逝去而惋惜。
如果他在被辞退时选择回国,如果他没有来到这个岗位,如果他没有去到美国,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注:陈勤生活照)
但世上并没有如果,如今我们只能在互联网上看到他的故事时叹一声可惜,却再也不能在他失意时帮助他渡过难关。
过去我们谈的更多是身体健康,但如今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心理健康也同样重要,在近几年的企业文化建设中,都会加入员工心理关怀项目,这是一项充满意义的工程。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希望陈勤的故事能给更多充满潜力的年轻人带来经验,让他的悲剧不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