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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障少年与大学擦肩而过, 失业路上用顽强的姿态完成生命蜕变

盲人作家:周立新

有人说,人生处处是考场,社会事事皆学问,每一时刻,每一步路,都要相信努力的意义。仔细想想,深有感触。一个人,从呱呱坠地开始,就注定要与学习结伴,与考试同行。无论是文化素质,还是职业技能,大大小小的考试,层出不穷,应接不暇。在不知不觉间,成就岁月中生命的痕迹。

说到考试,自然而然地,会想起“十年寒窗”这个成语,想起高中时代的青涩年华。每念及此,心就软软的,眼眶湿湿的。

小的时候,视力很差,在记忆中,最清楚的状态,也只不过,双眼0.2。总算生活在城市,不曾吃过多少苦。在周围人眼里,成绩一直算不错,是那种能让老师放心的学生。除了看书太近外,身体并无大碍,所以,在当时,虽然已经有视障教育了,但谁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就这样,从小学,到高中,和视力正常的孩子一起,上的是普通学校。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使坐在前排,也看不清楚黑板上面的字,老师所教授的内容,全凭听觉和理解,上课总是全神贯注,生怕遗漏一丁半点。特别是,遇上阴雨天,教室里光线暗,做计算量大得要命的习题,完成密密麻麻写满纸的考卷,显得格外吃力,面临的挑战,避无可避。幸亏有放大镜在旁助阵,下课后,还可以借到同学的笔记抄写,查漏补缺,给学习,注入活力。各种题型考点,于解题中,发现规律,归纳总结。靠着这种坚韧,和有对命运不肯服输的劲头,使绝对不可能的事,一步步,闪现出希望的曙光。

砥砺前行,尽最大的可能努力着,让自己有一天,不会因没有全力以赴,而后悔到哭泣。这种感觉,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好。

随着复习迎考接近尾声,高考体检的日子,如期而至。体检的结论,直接影响着大学和专业的申报,将关系到万千考生的未来。

“即便一只眼睛失明,只要另一只眼睛的视力,达到0.6,也是可以考大学的。然而,你目前双眼视力,均在0.1以下,很遗憾……”。医生给出的体检结论,犹如晴天霹雳,不被接纳的痛,撕心裂肺,不舍,无助,泪,已无法遏制。要做的,还没做完的,都在1984年,那个燥热无比的午后,戛然而止。

曾经的踌躇满志,曾经的跃跃欲试,奈何,只剩下一声叹息,化作眼眸里的晶莹。驻足,转身,一抹月痕,照亮无眠。风,带走落叶,也带走了青涩年华,牵挂着的考试,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渐行渐远。在很多年后的某个午后,心底的某个地方,却在隐隐地疼痛。

从新闻报道中获悉,2014年,在教育部、中国残联的推动下,国家明确规定,允许盲人参加普通高考,开启破冰之旅。至此,高等学校招生的考场上,自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以来,终于诞生了盲文试卷,有盲人考生奋斗的身影了。打破障碍,给每一个有梦想的人,提供公平的高考机会,这是时代的胜利,里程碑似的成就。公正、平等,让更多的盲人有理由相信,相信努力的意义,相信努力可以改变他们人生的走向,相信接受过完整的高等教育,对于自身的成长,有多么重要!

高中毕业后,度过一段情绪低迷的时间。好不容易,家里人帮着,找到了工作,在一家福利企业干活,全民所有制的,福利也不错。日子一页一页,从日历里撕去,简单而自然。理想不竟,抱负未果,在按部就班中,试着去适应环境。

那时,常利用工余时间,去单位阅览室,想趁视力尚未归零,多储备一点知识。阅览室不大,靠墙有两排木质的书架。书架上,开放式摆放着各类图书。正是在那里,结识《盲人月刊》的,她的块头不小,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翻开书,当手指抚过盲文书页,第一次,触摸到一个个突起的小点,整片整片,星星点点,似乎没有什么规则。轻轻摩挲,惊诧着,心里满是好奇。

曾经以为,衰退中的视力,危在旦夕,看书写字,转眼间,成为过往。然而,谁曾料想,生命里,还是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瞬间。前些年,残联推行汉语双拼盲文,机缘巧合,在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有幸参加了此项试点工作。为了测试学员学习效果,培训结束前,直接进行现场考试。猝然,触景,仿佛又回到那年高考。一阵紧张过后,顶住压力,迎难而上,学得还算扎实,以几乎满分的成绩结业,收获惊喜和自信,从而,拓展了阅读空间,让心游走在星星点点之间,使捧书品读的乐趣,得以延续。就此,慢慢地,陷了进去,探索新知,感受快乐,在内心最明亮的地方,撑起一方天地。

到了跨世纪那年,入职十多年的单位,因为经营出了问题,停产歇业,不得不离岗回家。想想明天,想想衣食住行,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一个人,没有工作可做,想要有尊严地活着,谈何容易。寒意袭心,无处可逃,做我自己的念头,被巨大的孤独感包围着。正当愁眉不展的时候,按摩培训即将开班的消息,从残联传来。雄厚的师资,方便的食宿,各方面,都很合适,雪中送炭,再好不过。于是,二话不说,怀揣满满的希望,径直走进残联,找到劳服所,报名登记,加入到按摩培训的队伍里,那么坚决。

培训班的课程,由浅入深,知识点,一个接着一个。之前打下的盲文基础,在这一刻,派上了大用场,整理出的听课笔记,厚厚一摞。勤学,苦练,鼓足勇气,日复一日的坚持。

全心全意的投入,顺利熬过考试这一关,天道酬勤,终于拿到职业资格证书。之后,在市中心,谋得一份按摩工作。虽然离家较远,坐公交,一个多小时,但是,苦一点,累一点,生活毕竟有着落了,不用再为没有工作可做而发愁。积极把握,专心致志,每一天,都在感动着。

忙忙碌碌中,一干就是十多年。其间,换过几家店,身边同事,也在走马灯似的变动。全盲的,低视力的,天南地北,认识了不少。按摩业,让相似境遇的人们,聚集到一起,相互理解,彼此共鸣。无论是看清自身的短板,还是暗叹命运的不公,闲来无事的时候,总会想想,是为了什么而活。谈谈生存不易,说说美好憧憬,对视障者而言,提高受教育程度、推动无障碍环境建设,始终是大伙在聊天时,绕不开的话题。

如何创造平等的条件,保障每一个人发展的权利,时代的考题,摆在眼前。面对现有的不平衡、不充分,怎样破题,怎样解题,不仅仅需要勇气,而且还考验着社会治理的智慧。高考攸关个人前途,政考决定国家未来,能不能,考出一个优秀的分数,关乎着千百万个家庭,任重而道远。

去年夏天,中医基础知识竞赛,在市残联拉开序幕。适逢其会,参与其中,经过一番角逐,脱颖而出,赢得第一名。当双手接过荣誉证书时,心间盈满暖意,多年的知识储备,终获褒奖,完成实现梦想的蜕变,用行动,证明努力的意义。回首往事,思绪万千,许多事,经历过,才知有多难,许多情,沉淀了,就是成长。

平凡的日子,蕴藏着丰富多彩,这一路走来,痛苦过、挣扎过,却从未真的轻易放弃,与其抱怨,不如再一次拼尽全力。一直相信,危机也好,考试也罢,都是生命最好的历练。学会善待,懂得坚强,从容着,把心妥贴安放,守着简单的幸福,抬头微笑,站立成被需要的姿势,迎接人生下一场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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