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明(重庆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每个年龄段的人都有自己的精神追求,这样的追求贯穿于人们的日常生活。我们常说“生活美学”,简单讲就是“生活审美化”,在个人的生活方式中展现出来的审美化倾向。个人生活如此,集体生活又该有什么样的审美化倾向?
这段时间,“中小学生连上厕所的时间都快没了”话题登上热搜。一则视频显示,课间10分钟期间,7成左右学生不出教室,即便是20分钟的大课间,校园里也空空荡荡。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波澜不惊的校园现象,无意中搅动“两个舆论场”的广泛关注。主流舆论场中,央媒刊发《不该“消失”的课间十分钟》《把课间十分钟还给孩子》《把“课间十分钟”还给孩子,不该是个难题》等多篇评论,表达了主流媒体对“课间美学”的担忧。
网络舆论场对“课间十分钟”话题的讨论也十分热烈,一个主帖下面可以留下数千条跟帖评论。网友的观点集中在两个方面——
一是同情中小学生成为“课间十分钟”流行模式的受害者:“我今天问我女儿你们下课干啥,她说就坐在教室里,有人去厕所可以去厕所,然后回来坐那不能乱跑。”“大课间休息的时候,一年级的小朋友也是如此。”“现在的孩子们真的体验不到以前课间休息十分钟的乐趣了,也不知道课间十分钟原来是真的能玩的。”
二是理解校方打造的“课间十分钟”模式的用心良苦:“孩子磕了碰了必有家长来闹的,最后倒霉的还是老师。”“不完全是学校的锅,又要安全又要自由,学校也很难做的。”
嬉闹是孩子的天性,课间休息时间集体的缄默取向,并非中小学校园独有,在一些大学校园,教室的“课间十分钟”延续着中小学教室的课间休息模式。
就“课间十分钟”上热搜一事,本科生们也在还原自己的“休闲时光”:“大家主要应该在玩手机。”“有时候补个觉。”“上厕所、玩手机、睡大觉、聊八卦。”
硕士生的“课间十分钟”延续了“传统”,但似乎多了些创意:“看手机吧,或者老师会放视频之类的?或者老师留了任务课间可以准备。”“看怎么说这个活跃了,网上冲浪挺活跃的,但是出去活动不一定。”
研究生们回忆起中学时代的“课间十分钟”的镜像如下:“同学聊天、自己刷题、请教老师问题、睡觉(早上)、结伴上卫生间。”“那会儿下课女生大概在跳皮筋,男生玩那个扇卡牌的游戏,或者一起玩诸如三个字,躲猫猫,和一些综艺上出现的之类的游戏。”
课间休息方式蕴含着集体审美倾向。如果说小学生的“以静为美”来自于他律,中学生的“以静为美”碍于作业压力,挤占课间休息时间有点迫不得已的味道,大学阶段的“课间十分钟”,学生的审美趣味就更多是习惯成了自然。
“两个舆论场”对“课间十分钟”的共鸣,在于学生课间的休闲娱乐时间发生了扭曲,这有点类似于龚自珍笔下的“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的另类美学现象。媒体的讨论,让更多人看到了以静为美的“课间美学”的隐形问题。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这八个字提供的是应然的校园生活风貌。如果说“紧张”“严肃”是课堂学习时间的准则,“团结”“活泼”则是“课间十分钟”应有的风貌。
团结联结友谊,同学之谊最为纯洁也最为珍贵,这种情谊的缔结在于多年的课间十分钟慢慢积淀而成。以静为美,从小学到大学,如果学生在课间休息时间彼此走动少了,可能导致同窗十载仍很陌生的现象。这样的状况在中小学阶段还不明显,到大学阶段同班同学叫不出名字、没有联系方式,就谈不上所谓的同学之谊了。遗憾的是,“同学之交淡如水”的现象,如今在一些大学校园并不罕见。
活泼孕育创造,每个学生都有巨大的创造潜力,这种潜力的发挥需要契机。“课间十分钟”为同学间的相互走动、讨论和嬉耍提供了可能,正是在交互活泼中,说不定触动了哪个同学的神经,一个意外的新颖念头涌现出来。相反,“老死不相往来”或者只在座位前后左右与近邻的“小圈子”互动,同学间的创造潜力反而失去了刺激它活跃的媒介。
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这是生活美学应有的追求。不论是小学生、中学生、本科生还是研究生,“课间十分钟”是保持自己天性的时间。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应该在这日常性的十分钟时间里,给自己的感官欲望一个释放压力的时间,只要不超出理性的警戒线,团结与活泼应该成为应有的“课间美学”标准。
以静为美,不能唯静为美。走出以静为美的“课间美学”误区,让学生自主选择如何度过这段短暂而美好的“课间时光”,是当下学校教育者应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