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出了花样！”“孩子们很自由放松。”
看着海南腹地琼中县上安乡幼儿园小朋友们在凉棚下、戏水区、沙坑里，或一个人忙着挖坑、舀水，或几个人用大块的积木搭房建桥、在架子上攀爬追逐、从小坡上滑下……观摩者不时发出感慨。
前不久，海南省琼中县以及海口市的十几所幼儿园接待了来自全国19个省份的200多名幼儿教师和教研人员，他们用半天时间以“不干扰”的方式观察一位小朋友的游戏，之后小朋友把自己玩耍的情形画下来，老师们再听孩子讲解画面，帮他们用文字记录下来。
让这些老师和海南产生链接的是4个字：“安吉游戏”。“安吉游戏”是指浙江省湖州安吉县20多年来逐渐完善起来的以游戏为主的学前教育模式。幼儿园里，儿童每天充分在户外使用梯子、滚筒、木箱、积木等各种玩具游戏，包括玩水、玩沙。教师不再单向教，而是儿童游戏过程中的观察者和支持者。把游戏权利还给了儿童，让儿童在游戏中自我成长。
在教育部发布的《幼儿园保育教育质量评估指南》中，“游戏”是关键词：“以游戏为基本活动，确保幼儿每天有充分的自主游戏时间，因地制宜为幼儿创设游戏环境，提供丰富适宜的游戏材料，支持幼儿探究、试错、重复等行为，与幼儿一起分享游戏经验。”
“不是要做一种模式的教育，不是让大家都学‘安吉’做‘安吉’，相反，是因为安吉在落实教育部学前教育相关指南做得最好，以游戏为基本活动，尊重每一个孩子，在不同水平上让每个孩子按照自己的节奏发展。”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华爱华说，现在有些地方学前教育课程越搞越复杂，挤掉的就是游戏时间，同时带来的是老师越来越倦怠疲惫，没有幸福感。
同时，她也在全国多地看到，不管农村城市，老师只要放手让孩子们游戏，孩子发展都很精彩，“以前的学前课程就是‘教过的打勾’，而现在孩子的发展直接看得见，身体更灵活，想象力更丰富。安吉游戏第一步就是先放手。孩子成就了老师，老师越来越能看懂孩子。”
“20多年来，安吉在全县进行了一场彻底改变儿童学习和教育生态的模式创新，以游戏为基础支持儿童主动学习。”“安吉游戏”的创始人程学琴介绍，“爱、冒险、投入、喜悦、反思，这是‘安吉游戏’的5个关键词，不断为幼儿的游戏和学习创造条件，追求孩子自身潜能的最大化。”
20世纪末，程学琴在安吉县担任幼教中心主任，看到当时农村学前教育缺师资、缺投入，甚至有的农村幼儿园连个像样的校舍都没有，就下决心改变这种状况。她开车在山区做了大量调研，打了一个又一个报告，让政府决策部门认识到学前教育的重要性。
功夫不负有心人，从2000年开始，安吉县每个乡镇建一个中心幼儿园，带动下面100多个村教学点的建设。而且，从小学中选拔优秀的老师担任乡镇幼儿园的园长，福利、待遇与小学校长等同。
有了校舍，有了师资，幼儿园还缺玩具。程学琴指导幼儿园老师就地取材自制玩具，比如竹筒、小木块以及各种包装盒、废旧轮胎等，都变成了孩子们的玩具。在这个过程当中，她们发现孩子有很强的创造力，建房造桥，模拟各种生活场景，玩出花样乐在其中。
“我也总是回想自己小时候爬树、玩吊环、从土坡上滑下来，很快乐，所以就想应该把时间还给孩子，让他们有时间玩。”但是程学琴和老师们发现，老师安排、引导的游戏，孩子们并不快乐，老师也觉得负担重。那么如何既解放老师又解放孩子呢？
程学琴的爱人是搞建筑的，她就询问建筑上最低结构的材料是什么？答案是“砖头”。于是程学琴和老师们根据砖头的尺寸比例，加工成长长短短各种大小的木块，为了耐用再把木头烧一下，既去除了毛刺还能放在室外，于是就产生了“炭烧积木”。
那段时间她像着了魔一样找各种材料，比如，各种粗细的水管，各式竹编草编的筐篓。有一次开车看到路边有一个废旧的圆桶，她马上给县幼儿园园长打电话，请园长过来看看这个适不适用。
游戏材料在不断丰富，幼儿园提供的设施也在不断丰富，架子、梯子、水和沙子……安吉的老师们更在不断地给游戏赋权，把游戏的权利彻底回归给孩子，户外活动时间从过去的半个小时，延长到一两个小时。
“最大限度地放手、最低程度地介入，只是遇到有些预计会产生‘不可恢复’后果的时候，才干预。”程学琴回忆那段时间，老师们一旦掌握了原则，就越来越相信孩子。孩子们在游戏中学会合作、制定规则、克服困难，也学会相互沟通、让步、妥协。
儿童游戏时，教师不干预但是要做一名好的观察者，观察每个儿童的喜好、特点、习惯。后来，这套教学方式进一步发展。每次游戏结束后，孩子把游戏过程画下来，老师再一对一听儿童讲解复述画面的内容，并帮助他们用文字记录下来。
“儿童在整理、回忆和反思自己的活动、想法，老师就要问到底、想明白、说清楚、做到位，满足孩子表达的愿望。”程学琴说，记下来再复述给孩子听，常常让孩子非常自豪，这个过程是老师一对一了解孩子，与幼儿分享、交流，促进他们发展思维的过程。
如今，“安吉游戏”不仅在多个省份推广，而且已经走向世界。世界经济论坛（WEF）2020年发布《未来学校：为第四次工业革命定义新的教育模式》白皮书，提出了“教育4.0框架”，呼吁全球教育变革。并从全球挑选了16个典型案例，“安吉游戏”名列其中。
看到与安吉相距千里的海南儿童在幼儿园快乐游戏，程学琴很感动：“我的想法很朴素，就是想用这个方法影响家庭，用10年、20年来改变教育，不破坏孩子的内在力量，并释放潜能。”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新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