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年我大学毕业以后，被分配回到家乡的一家大型国营厂上班，在那里邂逅了令我着迷的女孩厂花刘婷婷，然而一次意外之后，厂长家的千金王雪也同时看上了我。
厂花和厂长千金，爱情和前途，我陷入迷茫纠结当中。
最终我忍痛选择前途，与厂长千金结为连理，当时的我以为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可我最后后悔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心爱的女人。
进厂
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我们村村长家的儿子通过高考考上了大学，光荣的进了城。
那时的大学不但不收学费每个月还给学生发生活补贴，考上大学相当于从家里带走一张嘴。
三年后，母亲眼见着村长儿子大学毕业后赶上第一批分配工作，他分配到市里的机关单位，据说每月除了工资以外发的粮票和肉票都用不完。
母亲羡慕极了，她开始每天鞭策弟弟妹妹努力学习，可弟弟妹妹才上小学，就算真有那个好运气考上大学，等到毕业分配工作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当时我比较喜欢看书，手里少的可怜的闲钱都用来买书了，之前母亲说我浪费，可出了这件事以后母亲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建军啊，过几天村长儿子回村，你去跟他把学习的书借过来，以后下了工就别帮家里干活了，看书吧。”
我父亲走得早，我跟大哥早早的就进了生产队挣工分，家里人口多，一家人挣扎在温饱线上。
“知道了。”
我跟村长儿子私下里关系还不错，尽管他工作以后我们联系少了，他还是痛快的把自己之前买的教辅材料全都找出来送给了我。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明白要想摆脱现在的困境，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我白天去生产队干活赚工分，晚上通宵达旦的扎进知识的海洋，经过两年的刻苦学习，我最终考上了省城的大专，在那个年代专科的含金量也是很高的。
86年我大专毕业，那时候大学生毕业以后国家给分配工作，一般是就近给分配家乡的岗位。
这个包分配也是有讲究的，前几年本地好的工作岗位已经塞满了人，我毕业以后已经进不了机关，不过我运气比较好学的是紧俏的机械专业，被分到了本地一家规模很大的国营厂当技术工程师。
技术工程师不但不用像其他工人一样进车间卖苦力干活，赚得也会多一些，这样的工作岗位放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我大学学的都是理论基础，进厂以后厂领导安排一个资历比较深的老工程师带我熟悉工作流程和机械设备。
工程师姓刘，大家都叫他刘工，初次见面可能我朴实的样子给刘工留下了好印象，他让我叫他师傅更亲近一些。
中午我跟师傅一起去食堂打饭，如今家里弟弟妹妹都快读初中了，正是用钱的时候，我打的都是最便宜的素菜。
师傅扫一眼我的饭盒没说什么，叫我拿着饭盒跟他一起回办公室吃午饭。
我跟师傅回到技术部办公室，推门走进去看见一个女孩子背对着门坐在师傅的工位上。
听见门口传来声音，女孩回头看过来，我看到了一张极美的脸，直到许多年以后我都无法忘记这一幕。
女孩白皙精巧的脸蛋上有一双弯月形的眼睛，鼻子小巧却挺直，鼻子下面的嘴巴看上去如同花瓣一般娇艳柔软，这样一张脸很难不让人心生向往。
“爸，妈做了红烧肉让我给你带过来。”
经师傅介绍我才知道面前这个长得极为漂亮的女孩是他的女儿刘婷婷，在厂里的图书室工作。
图书室的工作不忙，刘婷婷中午经常翘班提前回家吃饭，有时候会给师傅送师母做的菜，今天被我碰见了。
“好好，小程有口福了。”
师傅走到工位上笑呵呵地放下饭盒，然后给我和他的女儿互相介绍。
“这是咱们单位最近分配来的大学生程建军，现在是咱厂的技术工程师。”
“你好。”
刘婷婷落落大方的向我打招呼，我却有些紧张，手心里全是汗，停顿了一下才跟她问好。
刘婷婷中午经常过来给师傅送饭，自从知道师傅多了个徒弟以后，师母每次特意多带一些菜，给我改善生活。
我一开始不好意思吃但盛情难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回报师傅一家对我的照顾。
选择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刘婷婷对我的大学生活十分好奇，经常问东问西的一脸向往的表情。
“婷婷，其实你现在这个年纪备考完全来得及，你可以自己考大学去看看。”
聊天的时候我知道师傅和师母对于刘婷婷现在的工作有些头疼，厂里没有人去图书室看书，图书室每天门可罗雀的。
听说厂里正在考虑撤销图书室，原图书室的工作人员要被派到各流水线工作，厂里流水线的工作又脏又累，刘婷婷可能吃不消。
“看书就犯困，那些数学公式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
“其实如果考师范的话，对分数要求不高，没有那么难，你不会的我可以教你，我当初就是自学考上大学的。”
我一直想回报师傅一家对我的照顾，如果我辅导他们女儿报考师范大学，这样将来刘婷婷毕业以后做老师就不用进生产线了。
“婷婷，试试吧。”
师傅见我主动提出辅导刘婷婷学习他十分高兴，他也鼓励刘婷婷考师范，刘婷婷同意了。
于是，我每天晚上下班以后就去师傅家辅导刘婷婷学习，在辅导过程中，我发现她其实很聪明，只不过之前没有用对方法。
我入厂大半年以后，逐渐适应了厂里的工作和生活，厂领导对我很重视，公派我跟厂里的其他员工一起去外地交流学习。
当时又迎来了一年一次的高考，经过我的辅导，刘婷婷的成绩进步很大，她如果正常发挥考上师范是没问题的。
“你专心备考，只要细心一些问题不大。”
我跟刘婷婷告别，叮嘱她考试的一些注意事项，临行前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我欲言又止。
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中我们渐渐被对方吸引，师傅和师母好像也看出我俩的暧昧，他们对我很满意，经常给我和刘婷婷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只不过怕影响刘婷婷备考，我一直没有表白，打算等到她高考结束以后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建军哥，我等你回来。”
“好，等我回来。”
当时的我内心踌躇满志，一心想着回来以后不管刘婷婷高考成绩如何先跟她表白，先把婚事定下来，却没想到此次公派回来以后一切都变了。
厂里这次公派去省城交流学习的员工包括我在内一共六人，四男两女，大家年龄相仿，在路上就打成一片，他们得知我是厂里的大学生后，很喜欢找我聊天。
其中一个叫王雪的女同事，她的穿着打扮在当时很时髦，整个人一副高傲的样子，唯独对我很热情。
后来我才知道，王雪是厂长的女儿，其他人都巴结她，只有我一个人不对她献殷勤，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
王雪得知我是厂里分配的大学生，厂里进口的那些机械设备只有我一个人懂洋文会调试以后，更加欣赏我，每天拉着我问东问西的，在省城的时候经常叫我陪她逛街。
起初我对此没有多想，只是考虑王雪是厂长的女儿，我不想得罪她，因此也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没想到在相处过程中，王雪越来越欣赏我，公派结束回家以后，她就跟厂长说非我不嫁。
厂长本来想给自己女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有为青年，但一来他了解自己的女儿，王雪性格跋扈，如果嫁进门当户对的人家，王雪可能会受委屈。
同时，厂长确实比较看好我，因此他默许王雪对我的追求，王雪频繁出入我的宿舍，厂里开始有风言风语传出。
高考成绩出来以后，我终于找到机会甩开王雪，去师傅家找刘婷婷，却看见刘婷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
我一问才知道刘婷婷这次差了十几分跟师范大学失之交臂，她的成绩只能读中专。
虽然在当年中专也还行，但刘婷婷显然并不满意。
听到我来了，刘婷婷打开房门，我走进房间里安慰她，我对她说如果实在不想读中专可以再读一年。
当时的我想向她表白，可是考虑到现在王雪每天跟在我身边，又犹豫了，我想等解决了王雪的事情以后再表白。
刘婷婷哭了一会主动扑倒在我怀里，显然她也听到了厂里的闲言碎语，有些担心。抱
着怀中柔软的身体，我下定决心尽快跟王雪说清楚，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从师傅家离开，我打电话回老家，想要告诉母亲我找到女朋友事情，母亲接了我的电话以后先说话了。
母亲问我宿舍有没有地方住，她说弟弟争气考到了市里的重点中学，但是那所学校不提供住宿，母亲想问我能不能让弟弟跟我一起挤员工宿舍。
因为我是大学生又是技术人员，厂里给我安排的宿舍确实是单间，但是对于能不能让外人进厂居住这件事情我没有把握，于是跟母亲说我要跟厂里打声招呼，按理说这样的小事情厂里是会同意的。
第二天上午我就把这件事情跟办公室主任提了一嘴，下午厂长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厂长跟我说了许多，从他办公室离开后，我的心情很复杂。
厂长这次叫我过去是谈关于我和王雪的事情，他说如果我娶王雪，他就把我加进厂里这次的分房名单中，作为厂里的大学生和骨干技术人才，我可以分到一套三居室。
不仅如此，厂长许诺会对我的工作进行调动，我如果一直搞技术可能奋斗一辈子也就是个技术骨干，职业天花板摆在那，没有什么发展空间，厂长说他可以把我调到其他部门当科长，他只有一个女儿，未来他会想办法把我扶到他的位置上。
我完全没想到厂长居然会对我说这些，他向我许诺种种好处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刘婷婷的脸庞。
刘婷婷是我心爱的女人，我不想辜负她。
但如果我娶了王雪，我的家人可以住进城里的三居室，我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
爱情还是前途？我到底改如何选择
我的脑子乱得很，那个下午我破天荒的一个人跑出去喝闷酒，一直到天黑透了，我才一个人慢慢走回宿舍。
这根本就不是让我来做选择的事情，如果我拒绝娶厂长的女儿，我接下来的工作可能会很艰难，得罪了厂长，我即使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也很难给她幸福吧。
想到为了几个兄弟姐妹操劳半生的母亲，我觉得自己也不配谈爱情。
为了母亲不再那么辛苦，为了哥哥早点攒钱娶上老婆，为了弟弟妹妹的学业，为了我自己的事业，跟王雪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明白这些事情以后，那一刻我忽视自己个人的感受，做出了决定。
变故
做出选择后，我断绝了和刘婷婷的一切往来，我被调到其他科室担任科长，临走前师傅看着我冷漠的说祝我前程似锦。
我为自己辩解，心中默默下定决心将来想办法报答师傅对我的帮助，弥补我对他们一家的亏欠。
我跟王雪准备结婚的时候，厂里分得房子也下来了，我向王雪提出让我母亲和弟妹一起搬过来同住，我哥哥留在老家侍弄地里的活，王雪第一次和我翻脸了。
“我是嫁给你一个人，不是嫁给你全家，我受不了跟陌生人一起住。”
王雪不同意我家人搬来同住，但我之所以娶她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希望母亲和弟弟妹妹搬到城里，对此我也不肯妥协。
我跟王雪两人婚前为这件事情一直吵架，吵来吵去最终结果是我母亲带着弟弟妹妹搬到市里住我分的三居室，我和王雪一起住到她娘家。
“知道的是我们程家娶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门入赘了呢，你怎么能住到岳丈家里，也不是房子不够住。”
母亲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很不高兴，我费了一番口舌劝诫母亲，否则母亲要闹到厂长家了。
婚后不用说，婆媳关系处得很糟糕，我母亲本就王雪的任性有些不满，王雪则看不上我家的所有亲人，她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那时起我隐隐的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我委曲求全却并没有让家里人感到高兴，唯一的欣慰的是弟弟妹妹能在城里读书，他们两人成绩都不错。
我和王雪结婚以后，刘婷婷就从厂里辞了职，一年以后听说她如愿考上师范大学，我为她感到高兴，心里默默的祝福她一生顺遂。
我的生活则在鸡零狗碎中煎熬着，在事业方面，厂长的确信守诺言，他十分卖力的提拔我，婚后几年里，我从小科长升任厂里的中层领导，手中掌管一定权力。
站的越高，看得越远。
到了这个位置以后我开始惴惴不安，改革开放以来民营企业飞速发展，国营企业在竞争中逐渐掉队，我眼看着国营厂一天比一天衰败。
97年，厂里经营不善不得不下岗一批员工，我是当时已经是高层领导，自然不用担心自己的饭碗，同时我力排众议保住了的师傅的岗位。
然而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师傅却主动找我辞职了。
“建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有技术到哪里都不愁，这个岗位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师傅在快退休的年纪被一家民营企业聘请过去做技术支持，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竟有些羡慕他。
后来，国营厂在大时代的竞争当中节节败退最终退出了舞台，我和妻子王雪双双失业。
下岗以后我找工作屡屡碰壁，尽管我大学时读的是机械工程，这个专业如今在就业市场上很热门，然而从事十几年管理岗位让我早已忘记了当初的技术。
王雪在厂里的时候是财务岗，后来她先我一步找到工作，每天下班回家以后对我冷嘲热讽，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欣赏我崇拜我的人。
在我的生活一地鸡毛的时候，我遇见了旧人刘婷婷。
听说刘婷婷后来嫁给一位归国做生意的华侨，她的眼睛一如当初那么明亮，一看她的眼睛我就知道她这些年过得不错，那是被呵护的很好的眼神，看得出来她的丈夫一定很爱她。
再遇见我，刘婷婷似乎早已忘怀我当年的辜负，寒暄过后她说谢谢我当初主动给她补习，虽然她第一年没考上，不过有了我的帮助她才夯实基础，后来如愿考上了师范大学，又遇到现在的老公，她如今过得很幸福。
与刘婷婷分别之后，走在萧瑟的寒风中我思考自己的前半辈子，我忽然意识到从跟王雪结婚，以后我就开始后悔了。
现在我发觉自己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我以为我走的是捷径，其实这条路的终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不过后悔是没用的，生活还得继续过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