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伟,老家来自偏远的农村。
我的老家在深山里,那里鸟语花香,那里人穷志短。我们村很大一批人被大山遮住了双眼,从此世世代代都蜗居在这座大山深处的农村里,一辈子都出不来。
我从小就喜欢站在山顶看风景,我总是在想“山的那一头是什么”,那时候身边的小伙伴总是信誓旦旦地说山的那一头还是山。
山里的孩子被大山蒙蔽了双眼,他们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就像一只井里的青蛙。
我家兄弟姊妹三个,我是大哥,地下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小时候家里虽然穷,但我们吃食物都懂得分享,父亲总是说:“人和动物最基本的区别就是人懂得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分享出来,而动物不会。如果你不懂得分享,那你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这是父亲教给我的人生道理,后来我才明白父亲的那一句话:越分享、越自由。
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是我表姐,她是二大爷家的孙女,她的优秀是村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她从小就一直考第一,不管在什么地方,她都会拿一本书看。因为她的付出,让她以傲人的成绩考上了县城里的高中。
出了大山,她看到了更为辽阔的世界,于是像被囚禁的小鸟,拼命地飞翔属于自己的天空,1986年,她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大学。
后来留在了省城工作,她每次回来,看到我在写作业,都会拿一些我没吃过的东西给我吃,每次都会摸着我的头说:“小伟,你要好好读书,只有读书,你才能走出大山。”
表姐是全村人的骄傲,更是我的偶像,所以她对我说什么,我都听,我知道,读过书的人,见过外面的世界,有见识,有知识。
表姐成了我的标杆,成了我学习的动力,我不管是在放牛,还是在割麦,只要空暇时间,我都会拿起书来看。
每次母亲看到我在看书,都会跟父亲说:“小伟是块读书的料子,将来不管怎么穷,就是卖血我也得供他读书。”
这时弟弟妹妹凑着脸对母亲说:“我也要像哥哥学习,将来也要好好读书。”
我总是会在地里看书看入迷,不知道父母早已经休息好又开始干活了,母亲看着我如此痴迷,叫父亲不要打扰我,每次都是弟弟大声喊:“娘。哥哥他偷懒。只知道看书,不知道干活。”
这时母亲都会凶狠狠地瞪着他,弟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吓得不敢作声。
我深受表姐的影响,努力学习,我虽然没有她那么天资聪明,但我勤能补拙,我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弥补了我的短板,我也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和表姐同一所高中。
当我拿到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时,我母亲放下了手里的活,跑回去给我蒸了两个水煮蛋,在那个年代,我的家里只有生病、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鸡蛋,家里虽然养了鸡鸭,但生下来的鸡蛋母亲都会攒着,等到逢年过节就拿到街上去换钱。
母亲将蒸好的鸡蛋放在我手上,让我去西屋的小房间吃,我知道母亲手上的两个鸡蛋是单独给我的奖励,她怕弟弟妹妹看到,会扯平。
拿过父母手上的鸡蛋,母亲就下地干活了,我叫来了弟弟妹妹,把手中的鸡蛋给了他们一人一个,他们可开心了,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地吃鸡蛋,我的内心比我自己吃鸡蛋都开心。
我对他们说,只有好好读书,将来才能天天吃鸡蛋。
在县城的高中,新的环境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在县城最好的高中,那里汇聚着全县最好的学生,我没有了曾经鹤立鸡群的骄傲,有时甚至有鸡立鹤群的自卑。
为了调整我的情绪和心跳,我给表姐写信,告诉了她我遇到的问题,她在信中回复我遇到的所有问题她曾经都经历过,她对症下药,我的问题立马迎刃而解。
高二那年冬天,我已经放了寒假,有天深夜我在家学习,突然一阵炮竹打破了寂静的夜空,我放下了手中的笔,这时父亲也起身穿上了衣服,他笔直地朝着二大爷家走去。
我们都知道,这炮竹是二大爷家放的,二大娘估计已经病逝。其实我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二大娘就被查出了肺癌,当时表姐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花了很多钱,最后都无能为力。
二大娘生病的那段时间,表姐每晚都会哭,她的无助和绝望让我不敢直视她。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萌生了想要学医的念头,我不想经历表姐经历过的无助和绝望,我要努力学习,努力学医,当身边的至亲饱受病痛折磨时,我能用毕生所学将他们拉出苦海。
高考结束,我填报了南方医科大学,进了医疗行业我才知道“上辈子杀鸡,这辈子学医”,不仅仅是一句调侃的话。
学医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我没有被困难打倒,大学那些年,我看到很多同学朋友换专业,考其他学校,但我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依然坚守自己学医从初心。
1992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了市里的卫生所上班,在所里,我以医生的使命为信仰,从一个基层的实习生一步步做起。
在卫生所,我没有好高骛远,没有眼高手低,我从小就知道我这个人不聪明,但我努力,好学,我只能勤能补拙,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卫生所里每天来的都是一些头痛感冒的老人,他们大都是一些感冒发烧的小问题,有时候你安抚他们的情绪比治疗他们身上的毛病更为重要。
我每次都主动和他们说话,和他们聊天,有些熟悉且健谈的老人会直接喊我“小王”,被他们如此亲切地称呼,我倍感荣幸。我真正做到了医生患者一家亲。
我曾在卫生所遇到一位吴阿姨,她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期初我以为他患有什么慢性病,后来知道,她的儿女都在外地,早些年老伴也走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有一次感冒发热,来到卫生所打点滴,在卫生所,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从此没事就来转转,有时候还会带一些小零食给我们吃。
1993年开春,当时我们上班没多久,有一次开晨会,卫生所的所长问我们这些实习生,有没有愿意去财政所那边去实习的。
听所长说:财政所那边的医务室需要人手,打算从我们所里抽调一个人去,财政所那边位于市里的西南方向,交通特别不方便,当时所里没人吱声,因为谁都不愿意跑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上班。
我秉承着哪里需要我我就去那里的原则,举手示意报了名。当时所里其他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而我此时的目光更加坚定。
第二天我就打包好行李出发去财政所的医务室报道,那个地方确实偏僻,我早上6点就出发,整整做了4个小时才到那边,报道后,财政所里的午饭都没有赶上。我只能拿着自带的干粮充饥。
财政所里的卫生室只有我一个人,因为不是正规的理疗诊所,条件特别简陋,卫生室里的灰尘都老厚了。
其实财政所里的人要是真生病也不会来所里的卫生室,因为他们本能地觉得这里就一个实习生,条件又这么简陋,应该不专业。
因为大家都有这种心理,所以卫生室里来瞧病的人越来越少,少到几乎可以不设立,但按照规定,必须设立。
我来了之后,认认真真打扫了一周,虽然条件简陋,但我一定要让人感受到卫生室一定是最卫生的地方。
有了干净的环境,慢慢也就有人经过,虽然不停留,但路过了就有了人气,至少比之前好很多。
后来我又自费买了象棋,我知道财政所有几个人喜欢下棋,希望他们都能来我这边下下棋。
后来他们也来了,卫生室里的人气越来越好,在和棋友聊天中得知,他们长期坐在办公室,身上的湿气特别重。
于是我从卫生经费里买了拔火罐的工具,免费给他们拔罐,后来我会在夏天给他们煮凉茶,冬天给他们烧姜水,总之他们身体需要什么,我这个卫生室里就给他们提供什么。
经过我的一番操作,卫生室的人气爆棚,大家没事就愿意来我这边,有时候也会和我聊一聊身体的一些小毛病,虽然卫生室没有专业的设备,但我能给他们提供更好更专业的医疗知识。
我的付出,财政所孙所长看在眼里,1996年,财政所迁移到市里,那边有更加专业的医务室,所里的卫生室就撤销了。
孙所长找到我,他说:“小王,你在卫生室大材小用了,这些年,你在我这边,你的所作所为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小子是个学医的好料子。我有个同学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做院长,我给你写了一封推荐信,你下周去报道。”
听完孙所长的话,我以为是在做梦,久久地愣在原地,要知道市第一人民医院有多难进?那简直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要难得多。
有幸得到孙所长的赏识,我入职市第一人民医院格外顺利,在医院,我不急不躁,按部就班地工作,来到了更大的平台,我才知道自己的知识储备还远远不够,为此我购买了大量专业书籍,白天上班,晚上学习。
在这所医院,我遇到了我的另一半,她是护士站的一名护士,交往没多久我们就结婚了,结婚之后我们在市里租房子住,2001年我们才攒够钱购买了人生的第一套房子。
2007年,我给院里评为优秀医生,因为我总是耐心地和患者沟通,总是站在患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我是一个从大山走出来的孩子,我知道对于农民,一分钱有多么不容易,因为总是换位思考,处处想着患者,我收到很多患者痊愈后送来的锦旗,这些锦旗成为了我源源不断的动力。
2012年我荣升为科室的主任,这些年,我一直以身作则,以救死扶伤为医生的信仰不断地践行做为医生的指责。
同时我总是教导科室的年轻人,一定要换位思考,来医院看病的人,他们身心可能都出了问题,我们作为医生要多担待,多想患者的不容易。
这些年,我总是回望在财政所卫生室的那段日子,前些年我还经常带着老婆孩子去那边逛逛,只是时过境迁,那边已经荒废,杂草丛生,但不管这边如此的破旧,他都是我人生中的福地,我一辈子都记得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