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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毕业就有编有岗, 他们为啥不想要?

“我也想把我的知识、见闻回馈给家乡的孩子,但老家教师的工资实在太低了。”

林三是国内某顶尖师范大学的一名公费师范生。2019年本科毕业的他没有回到家乡新疆某地级市,而是在违约后出国读研,去年入职了深圳某公立中学。

近年来,像林三这样的违约者并不鲜见。最近,广东、福建等地出现多起公费师范生违约事件,让这一群体再次被大家关注。

2007年,北师大、华东师大等6所部属师范高校开始招收免费师范生,2018年改名为公费师范生。此后,各省也在省属师范学校推行这一政策。

在不少人看来,公费师范是个香饽饽:大学四年免学费、住宿费;每月数百元的生活补贴;一毕业就有编制保障,不愁找不到工作。

因此,公费师范相当热门,高考录取分数水涨船高。去年,在部分地区,部属公费师范院校录取分数甚至直逼复旦、浙大。

但就像一座围城,外面有人想进来,里面也有人想出去。公费师范热的同时,不少学生却选择赔钱解约。

比如,截至2021年底,广东省共有234名公费定向教育硕士,其中违约91名,占38.89%。2022年,教育部专门发文强调,要加强公费师范生的履约管理,除身体原因外,应届生毕业前一律不得解约。

到手的“铁饭碗”,为什么他们宁愿赔钱也要放弃?

“人往高处走”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享受优惠政策的同时,公费师范生的责任和义务也有明确要求。

这一政策的初衷是培养农村和中西部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学生,为他们提供优质的师范教育,同时让他们毕业后反哺家乡教学,从而缩小城乡、地区之间的教育差距。

入学前,公费师范生、培养高校、生源地教育行政部门三方将签订培养协议。无论是部属还是省属定向师范生,毕业后都要回生源所在地任教6年以上。

不过,部属师范生只需回到生源省份,可自行选择省内城市和学校,通常会留在城区;而省属定向师范生则需回指定的县乡学校,大多成为乡村教师。

此外,协议中还明确规定,公费师范生不得报考全日制研究生,不得以升学、调动为由不履约。要想提升学历,只能通过自学考试、函授或者读在职研究生。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副教授姚计海指出:“签协议没问题,但不可避免,人是会变的,人的发展是动态的。”

这位长期从事教师专业发展和教师管理研究的学者认为,公费师范生读书期间,改变未来规划并不奇怪,但由于没有退出机制,学生一旦后悔,只能硬着头皮读完四年。“某种程度上,公费师范生政策限制了学生的成长空间。”

“有同学读书后发现自己喜欢学术,想继续读研;有人在学校实习后发现自己不适合当老师;有人成家了,不想异地;有人在一二线城市找到了好工作,不愿意再回老家。”他说。

姚计海介绍,他认识的四五个公费师范生,在毕业后选择了违约,原因各种各样,但都是追求更好的发展,“人往高处走,也是人之常情”。

和强烈的违约意愿相比,公费师范生的违约成本并不高——多数地方只需缴纳违约金即可,个别省份会记入诚信档案。通常情况下,解约对升学、工作的影响不大,也不会撤销学位。

而违约金的数额也在大多数家庭的承受范围内。协议要求违约学生归还所享受的培养经费,再缴纳30%-50%的违约金,总额在5-8万元左右。如果入职教师岗位后再解约,还会根据已服务年限逐年递减。

因此,违约金几乎不具有制约作用。一旦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公费师范生“另谋高就”也在意料之中了。

留不住的年轻人

对于师范生的违约,有一种声音:学生不诚信,不守约。但他们宁愿赔钱、冒着被记入诚信档案的风险,也要逃离,或许还呈现了另一重事实:乡镇学校难留住年轻人。

2019年,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副校长蒋蓉教授等学者曾对湖南省公费师范生乡村小学从教意愿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协议期满后愿意继续留任乡村的仅为30.1%,愿意终身留任的仅为13%。

薪酬低、待遇差是他们面临的普遍问题。

山东省属公费师范生久久2022年入职了省内某县城高中,教历史。据她介绍,她每月到手工资3000多元,全年工资在5万元左右,“在县城也仅能养活自己”。

在县以下的乡村,教师薪资则更低。

和久久同年入职的方静,在河南省周口市某农村小学担任全科教师,算上各种补贴,她每月到手工资为2100元,“这还是涨过的,刚入职的本科生是1700元/月。”

家在农村的方静,一个人的工资要负担爷爷、奶奶、弟弟等一家人的开支,生活捉襟见肘,“我已经很久没买过新衣服了,也没什么娱乐生活。”

家乡教师的工资,也是让林三在毕业后违约的最直观因素。“2019年我毕业那会,老家省重点中学的新老师工资在2000元上下,有时还不到这个数。这个事对我冲击很大。”

除了收入低,更让他们不满的是工作的“无意义”“一眼望到头”。

据姚计海介绍,相比于一二线城市,乡村学校教育观念相对落后,学校管理困难大,老师的非教育教学事务多,工作负担重,却又找不到成就感。

入职两年的久久发现,在她工作的县城高中,学生成绩是评价老师的唯一标准。“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一直在灌输知识,学生累,老师也累。”久久感觉,一味地“卷成绩”,背离了自己的教育初心。

“在乡村学校,老师也缺乏教学自主权。要教什么、怎么教,都是规定好的。”姚计海认为,学校的僵化管理会极大地打击师范生的热情。

久久离职念头最强烈的瞬间,就是在校领导开会的时候。“老师也被当成学生管,甚至有些威胁意味。‘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久久和方静均表示,由于人口外流,乡村生源减少,村校合并,乡村老师的数量整体过剩,但好老师、骨干老师留不住,教学质量不高。“除了快退休的老教师,就剩一批又一批刚被分配的公费师范生,断层很严重。”

“要把老师当成专业人士来看待、管理,光靠协议来留人是远远不够的。”姚计海表示,教师的专业发展,才是公费师范生违约的根本问题。

提待遇是硬道理

不可否认,公费师范生定向招募地区多在乡村和艰苦边远地区,如果公费师范生违约流失,对当地的教师队伍建设是一种损失。

因此,不少人认为,有必要适当提高对违约者的惩戒力度。但从长远来看,外在的强制约束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首先要解决的还是待遇问题。

当下,乡村教师的工资和福利大部分来自政府财政拨款,学校建设、在职培训、外出交流学习等机会同样依赖于此。

河南大学经济学院郑展鹏、岳帅等学者认为,尽管教育部、财政部等部门多次明文规定地方政府要“积极调整财政支出结构,加大投入力度,大力支持乡村教师队伍建设”,然而,受GDP导向的政府考核体系影响,部分地方政府为了赢得政绩,多将经费投入到“见效快”“出成绩”的项目上,而很少顾及“百年树人”的教育。

因此,全国政协委员、湖南师范大学副校长谢资清教授建议,要加大乡村地区教育投入,提高公费师范教师的工资福利、住房补贴等各项待遇。待遇好了,不愁招不到人才。

此外,姚计海还认为,公费师范生的转入转出应该更宽松、更顺畅。成绩优秀、品德良好、真正热爱教育的非公费师范生、非师范生,通过申请、考核,也能成为公费师范生,享受优惠待遇;而不愿再做老师、无意回乡的公费师范生,归还补助后,也应该有重新选择人生道路的机会。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从真正意义上,提高教师的社会地位,要真正地营造一种尊师重教的氛围,看到他们的困惑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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