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不少毕业季的大学生们正为找工作而焦急。
自6月以来，全国各地纷纷启动“百日冲刺”专项行动，线上线下招聘会齐头并进，目的就是畅通毕业生就业渠道。
然而，北京青年报记者在采访多位应届毕业生时发现，他们自己及周围同学鲜有通过线下社会招聘会找工作的。甚至其中有一部分人，几乎从未获取过线下社会招聘会的信息。
通过一次线下社会招聘会的走访，北青报记者也发现了这一“奇特”现象——一场打着“大学生专场”名头的线下社会招聘会，却鲜有应届毕业生出现。
线上火爆，线下冷清。线下社会招聘会和毕业生之间似乎出现了“断裂”，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一现象？雇佣双方还需要线下招聘会么？
01 现场：大学生招聘会
鲜有大学生
北京立水桥地铁站旁的祥和古玩城的一层，每个月都会举办两场线下人才招聘会，招聘会名为“综合、营销及大学生招聘会”。
在稍显昏暗的一层大厅左侧，几十家用人单位把桌椅码成四列，每个招聘单位的桌子旁都有一个展板，有的单位自制了易拉宝放在桌旁，大部分单位则是将招聘需求打印出来贴在展板上。
虽然这次招聘会的名称中含有“大学生”字样，但适合大学毕业生的岗位并不多。
据一名会务组工作人员介绍，北京立水桥人才市场招聘会是经北京市人力社保局审批的招聘会，立水桥人才市场于2016年创办，每个月会举办两次综合性招聘会。该工作人员还表示，招聘会虽打着“大学生”的名头，但还是以综合性的岗位为主，面对的也是整个社会的求职者。
招聘会上能见到的用人单位以保险、金融、养老等方向的居多，主要是销售和文职岗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劳务派遣公司招聘厨师、保洁、前台等。
会务组工作人员向北京青年报记者介绍了两家给应届生提供岗位的企业，但一个企业当天压根儿就没来，另一个企业中午还不到就提前退场了。
“饮食服务中心”挂出的招聘信息
从招聘会现场情况看，来应聘的大学生并不多，应届毕业生更是少之又少，中年人倒是占了多一半，还有一些老年人专程为自己的孩子过来，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北青报记者在现场采访了12名着装相貌明显年轻的求职者，其中只有3人是应届毕业生，其他几人都是往届学生或是有几年职场经验的年轻人。
但招聘单位明显还是对年轻人更感兴趣，有中年人去应聘一些销售岗位，会被用人单位以“年龄大不合适”为由拒绝，有的招聘单位会主动搭讪年轻人，询问是否有意向来参加工作。
也正是因为如此，招聘会现场逛的人不算少，但坐下来谈的并不多，十个单位里能有六七个单位前面的椅子都是空着的。
北青报记者在网络上搜索类似的大学生招聘会发现，这类线下社会招聘会并不多，在偶尔能找到的招聘会中，从照片和视频中看，也有很多中年人参与其中，还有一些是学生家长过来帮孩子咨询。
北青报记者从网上公开的一段视频中看到，在深圳某招聘会现场，同样是往届生多于应届生，且招聘会现场除了知名企业或国企外，其他民营企业“门可罗雀”，甚至需要HR现场派发传单“推销”。
现场少见年轻的求职者
02 线下求职信息不对等，
容易“竹篮打水”
今年即将毕业的小石参加了在立水桥祥和古玩城的大学生招聘会，她已经找了几个月的工作，但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岗位。
最近，她在浏览社交媒体时，大数据给她推荐了这个招聘会的信息。看到有“大学生”字样，她决定来逛一圈，最终投了两份简历，添加了一位HR的微信。
小石说，之前她找工作主要是通过网投简历，但往往石沉大海，面试了三四个岗位也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功。
“有的岗位看起来还行，面试一谈发现和想象的不一样；还有的岗位是面试了之后就没了下文，可能是人家没选择我吧。”小石遗憾地说。
另一位应届毕业生小杨就读于河北某高校，因为北京机会多，加上家里有亲戚在这里，所以来北京参加线下社会招聘会。
不过，在小杨看来，社会招聘会的信息整体还是偏少，北京虽然有时候会有社招，但自己在河北上学，还要专程为此跑来北京，时间成本有点高。“我是学大数据与会计的，不是本地的学校，所以趁着在北京时抓紧多找找。”
小杨说，因为自己的学校算不上什么名校，她近几个月一直为找工作而苦恼。“我能看上的看不上我，能看上我的我又看不上。”小杨还是希望自己能去一些更稳定的大公司，但可能是学历不够或者学校名气一般，所以现在还没有什么着落。
前期宣传招牌会的推文
小雨也是一名大四学生，此前她一直在升学和就业之间犹豫，找工作的事一直拖到今年春天临近毕业季才正式启动。
小雨说，她发现现在各方面都很重视大学生的就业问题。除了校招之外，线上求职APP、政府人才信息网、各种求职公众号都有求职信息，他们学校为了帮助毕业生找工作，还专门搭建了就业群，老师也会把一些就业岗位发到群里供同学们选择。
小雨找工作的方向主要是传媒类，此前她除了通过求职APP或政府人才服务网站、公号尝试线上求职，线下一类的主要渠道——学校招聘会，她也投了五六份简历，不过一直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对于社会上的这种线下招聘会，小雨的认知度基本为零。
线下的社会招聘会，小雨从未参加过，“看来这种招聘会信息并不通畅，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一选择。”而且她觉得，这类招聘会的用人单位往往只有一个名称，学生需要做功课了解用人单位的背景及工作内容。
小雨认为，如果社会招聘会没有很多适合大学生的岗位，那去一次的时间成本又高，就没有必要参加。
目前，小雨还在一边实习一边找工作，她此前有过三次实习经历，对各种工作岗位也算有基本的认知。但这些实习单位都没法提供就业岗位，好在她心态比较平和，想着如果这个夏天依旧找不到工作，再重新规划未来。
用人单位挂出的招聘信息
小雨觉得，这些渠道各有优缺点。校招是大学生最常获得工作机会的渠道，但因为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如果错过了就很难再有下次；求职APP虽然方便，但命中率很低，海投简历也未必能收到一两个真有诚意的回复；其他网上的求职信息也各有麻烦，有的要填电子表格，有的要准备电子简历，有的简历要求必须使用和用人单位一样的模板。
03 社招信息渠道闭塞，
毕业季没时间关注
正如小雨所说，线下社会招聘会不受应届毕业生青睐，首要原因是这种社会招聘会“默默无闻”，很多应届生根本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小洁是北京一所知名大学的大四毕业生，她的室友里有三个都在找工作，但在此前却没人参加过线下社会招聘会，有个室友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种招聘会没什么宣传力度，如果硬要从网上搜索估计也能找到，但问题是我们不会花费那么大心力找这个。”在小洁和室友的印象中，身边的同学都没有通过线下社会招聘会成功找到工作的案例，所以一直也没有人将这方面的信息告诉她们。
这次，小洁是偶然从一个已经毕业的学长那里知道了立水桥线下招聘会的信息，于是决定陪着室友去看看。
北青报记者采访时，在招聘会现场出现的三名应届毕业生中，有一人是通过“口口相传”知道该社会招聘会的，有一人是APP大数据偶然推荐的，还有一人是在昌平区某招聘信息的公众号上看到的消息。
这些求职者均表示，这类线下社会招聘会的信息发布渠道相当“小众“，“往往是在网上的犄角旮旯才能看到”。
北青报记者在网络上搜索时也发现，这种面向社会的大学生招聘会确实很少，而且近一两个月的几场招聘会都是在顺义、大兴等非城区举办，不但路程较远，跟不少校园招聘会的时间还有重叠。
小雨认为，社会招聘会应该是校园招聘会以后的“查缺补漏”，但到了毕业季，毕业生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毕业事宜和校招、社招都混在同一时期，自己也忙不过来。
从此次到现场参加社会招聘会的大学生反馈看，这类招聘会的体验感也并不算好。
招聘会上适合年轻人的岗位并不多，只有一家连锁咖啡厅和一家短视频直播机构比较引人注目。
其中，短视频直播机构尽管对学历的要求不高，却少人问津。“我们今天来晚了，到现在还没有收到简历。”该直播机构的工作人员说。
在场招聘应届生的咖啡店
在现场，面对有意向咨询的求职者，该直播机构的工作人员始终强调他们做的是“绿色直播”，“我们是在抖音这样的大平台上开号运营的，肯定不会涉及擦边内容。”
据该直播机构的工作人员介绍，他们主要招聘的岗位是网红女主播，应聘者如果有舞蹈、唱歌的才艺最好，如果没有也没关系，公司会提供无偿培训。培训合格后，会以“女团”的形式组合，在短视频平台上推出跳舞的短视频，以吸引流量，获得收益。
该直播机构的工作人员还表示，如果记者可以推荐传媒专业的女生来公司应聘，一旦签约，记者可以得到公司给予的1000元酬谢。
“感觉这家网红公司不是很正规。”一位求职者说，这是他第二次来立水桥的招聘会，几个月之前他来的时候，还有一家公司以培训AI技术为由收取岗前培训费，并称培训合格后会推荐给百度、腾讯等大厂工作。
“但是我记得以前很多政府部门提醒，要警惕上岗前收费培训的公司，所以当时我没敢给这家公司投简历。”求职者警惕地说。
“如果我来求职，估计不是我看不上这工作，可能是人家看不上我，因为我实在做不来。”小洁开玩笑地说，如果自己真去抖音号上跳舞当网红，回家估计会被妈妈骂死。
此外，还有一家企业给小洁和室友递来了传单，询问她们是否有求租办公室的需求。原来这是一家劳务派遣公司，公司的办公地点就位于祥和古玩城楼上，除了招聘保洁、厨师等岗位外，还对外出租办公室。
招聘主播的直播机构
小洁觉得，招聘会中的岗位种类虽然不少，但多数企业的展板上没有写明工作要求，薪资待遇的范围也比较模糊。
一家招聘单位在易拉宝贴出的招聘岗位是财富规划师以及财务助理，但在与一位应聘者交流时，HR又表示，即便专业不对口，也可以试试。
小洁和室友都认为，对于刚走出校园的毕业生来说，这种招聘会显得有些杂乱，用人单位的可信度不高，“我是不会在这里投简历找工作的”。
某档综艺中，年轻人对薪资的要求
04 雇佣双方都想走线下，
希望招聘会分区分级
除了那家直播网红机构外，招聘会中最受年轻人关注的就是一家咖啡店的招聘。
这家咖啡厅在北京有多家门店，招聘新媒体运营、店长、咖啡师、项目经理等职位，而且其招聘海报设计的美观、简洁，负责招聘的人事专员精神面貌也很好，因此吸引了不少年轻的求职者围拢过来咨询。
据该咖啡店招聘的人事专员说，这天上午他们收到了七八份简历，还加了十几个求职者的微信，都是年轻人或者应届生。
该人事专员说，他们此前参加过校园招聘，这次是招聘会的主办方主动联系他们，说这个招聘会面向大学生，需要一些适合年轻人的岗位，所以他们才来参加。
不过来到招聘会以后，他们感觉有点失望，应聘的人里年轻人并不多，适合他们岗位的人也不多。
该人事专员说，其实从用人单位的角度，他们是愿意参加线下招聘会的，因为网上招聘会收到大量简历，筛选简历的时间和人力成本很高。“线下招聘会的效率明显更高，但要做好规划，如果是这种综合类的，希望能按专业、学历、岗位等做好划分，这样，求职者和用人单位的效率都能更高。”
“中国平安”的招聘信息
第一次来参加线下社会招聘会的大四学生小昭觉得，这种社会招聘会虽然打着针对大学生的旗号，但实际上并没有为应届生着想，如果应届生去到现场，但却没有合适的工作岗位，那么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和筛选岗位的时间都会被白白浪费。
小昭希望这类招聘会能够更加细化，按照专业或者学历来划分，减少应聘者在现场筛选的时间成本。
在校招基本结束之后，小杨选择来到北京的社会招聘会寻找更加合适的工作机会，“比起线上投递，我个人更喜欢线下的招聘会，因为我能直接和招聘单位的人面对面沟通，这样效率更高，我也能了解得更多。
在小杨看来，立水桥的社会招聘会和她参加过的其他几个社会招聘会都差不多，在这种招聘会里找工作就类似“淘宝”，在到场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她把招聘会中前三列的单位的用人要求都仔细地看了一遍，投出三份简历，并在HR提供的名册上写下自己的信息。
“希望能找到心仪的工作吧，也希望有更多针对我们应届生的招聘会让大家知道。”小杨说。
文并摄 | 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子渊 实习生 李睿洁
统筹 | 林艳 张彬
图片丨 网络截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