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小向（河南郑州人）
2018年5月，因为看不到希望，我辞掉工厂的工作。回郑州老家，歇了几天。闲散的日子，倒也自在，只是，不上班，就没收入，囊中日渐羞涩，找工作的事再度提上议事日程。
进工厂前，我在酒店当前台，足有十年之久。十年间，我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目睹了各种各样的事。许多美好因此破灭，对工作一度厌倦至极。原本以为凭借在酒店的经历，进厂打工，可以很快脱颖而出。
工厂的确是另一个世界，我在酒店如鱼得水，进到厂里，却感觉处处不适应。不过，这些我尚能接受。看不到晋升机会，这才是最要命的。
每月领着微薄的薪水，下班后住在出租屋，这样的生活绝非我所喜。于是，干满三个月后，我辞职走人。
因为这一原因，此刻再度找工作，再好的工厂，也不在我的视域范围之内。网上一番搜索比较，终于找到个心动的职位，一家中专学校正在招聘前台。
学校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单位。我比对了自己的条件，感觉这工作简直为我量身定做的。当即打电话咨询，对方答，的确在招人，并让我赶紧过去面试。
到了学校，招聘负责人是个中年女子，见了面却不着急面试，先让人带我参观学校。那人领我参观了学校，一路开始讲学校的发展史，以及学生入学后，能学到些什么，毕业后，又会被推荐到哪些单位实习。
我一路嘀咕，难道这是面试的一部分？
参观完，回到接待大厅，负责人告诉我，前台已经满员了。不过，网络电话部还需要人手。负责人不管我是否愿意，挥手让一名男子带我去网络电话部。
她如此热心，我也不好推却，只好去了。进到网络电话部，里面的人都抬头看我，带路人淡然地说，过来面试的。
说是网络电话部，其实只有两台电脑，其他人都在打电话。面试出乎意料地简单，淡了两三分钟，了解我的基本信息后，就让我明天上班。
从学校出来，我恍然做了一个梦，总感觉不真实。
第二日，我提前赶到学校。不久，同事们陆续到齐。领导找了一个熟手带我，教我工作，其实就是让我跟着他，学习“话术”。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学生家长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美其名曰“招生专线”。
同事当着我的面，打了几个电话，便把电话本给我，让我尝试和陌生人沟通。我坐在那里，试了许多次，才拨通第一个电话，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害怕说错了什么。
人生中有许多第一次，第一次之后，第二第三便好许多。慢慢地，我熟练了，进入正常工作状态。第一天，我打了三百个电话。
这样工作了一段时间以后，跟同事之间也慢慢认识了。有天刚上班，领导让我去办公室，找我聊两句。我心里纳闷，心想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
到领导办公室，他开门见山地说，跟小王相比，你是已经出来上班好多年的，我看你打的电话也不少，为什么没有学生和家长来参观呢。
我说我也不知道，电话名单是学校给的，话术也是按照学校教的来说的。领导又问，你打电话时，别人是怎么回你的。我说，有的一听直接挂电话，有的电话没人接，有的说孩子已经找好了学校。
领导就说，假如我是学生家长，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我们两个模仿一下，模仿完以后，领导说，回去在多打一些电话，没人接的电话，过一二十分钟再打。
我记在心里，也很努力，但没有成果。每天下班，领导要求在工作群报次日来校参观人数。看着同事报的数量，而我只有打过的电话，心里很不舒服。
时间长了，仍邀约不到人参观，自己也怀疑是不是真的不如别人。有天晚上，几个聊得来的同事，约着一起去吃饭。聊天中同事们都在抱怨，认为学校的话术其实就是骗人的。对外宣称这个校区只过渡用，新校区在哪什么的，全是子虚乌有的事。目的是让人在这白混三年，他们还能赚钱。
说实话，我也有这个感觉，自从国家开始实施初中毕业生分流以后，中专学校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很多学校利用家长觉得孩子太小，总要学点什么的心态来报名。
有次我上厕所，同事小王在悄悄打电话。她对一个有意来上学的学生说，这个学校怎么怎么不好。我听到她在电话里讲，我希望你别来了，不想你被人骗了。
小王刚毕业，心里还存有一些良知。
7月中旬，学校举办盛大的开学典礼，大家提前一天进入紧张状态。手里有已经报名的或者意向报名的，都抓紧和家长联系，说为了让学生尽早适应学校的氛围，准备让学生提前一个月开学，不仅先学到了知识，还有夏令营，让学生得到多方位的全面发展。其实，说白了，就是让有意向的家长来提前交钱，以免到手的鸭子飞了。
开学典礼那天，接待大厅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所有人整装待发。我们网络部人员，也作为后备力量，随时准备为前厅服务。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打电话。
中间有个小事，现在想起来都记忆犹新。当时，微信群里一直在报谁谁的学生家长交了学费。我在休息间隙，看了一眼工作群，里面有个说不知道是谁的学生家长来了，找不到对接人，就被大厅的人接走了。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好像是我的。
领导顿时就炸毛了，来到我们办公室，大声说到，平时跟你们说了多少次，自己的学生自己做好对接，到了关键时刻给我弄这样的事。你们平时上班都干嘛的。说完，摔门而去。
时间过得很快，每年招生就一个月黄金时间。到月底，大家都松了口气，上班也轻松了很多。没几天，我们几个被分散了。刚毕业的大学生小王去教课了，我和另外几个，暂时先安排到了大厅，有人来了接待，有需要打扫卫生了，就去打扫卫生。
有天晚上，学校组织学生文艺汇演，我和几个同事觉得表演得挺好。有看了一会，拍视频发了个朋友圈，定位时，发了另一个学校的地址，当时没注意，过了一会，领导的微信就发了过来，说，你看你发的朋友圈，定位是哪里。
我赶紧打开手机看，一看地址是别的学校，就把这个动态删了。然后回复领导说，发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已经删了，下次注意。估计领导心里又骂了我几百遍。当初，怎么招了个这么蠢的人进来。
干了几天以后，心想学校已经进入开学阶段，也没有必要在养这么多闲人，自己也不想干了。刚好，报了驾照，把工作辞了，回去好好考驾照。
我写了辞职报告，领导专门劝了我一次，我铁了心不想干了，想回去专心考驾照。她推辞了几次之后，只好同意了。回家没几天，领导发来信息，说晚上大家都聚餐呢，大领导也在，你也来吧。我答，在外面玩，回不去。
她没再说什么，发工资时，还摆了我一道，说你不是有一个学生参观，提成在大领导那，你去问问吧。我想，虽然钱不多，那也是我辛苦劳动的成果，你让我去问我就问呗。问完以后，大领导说，都发给你们主管了，也就是我的领导。
我又去找她，她把钱转给我后，我本来想把直接拉黑删除。我们只是因为工作，有了一段时间的交集，以后不会再在有什么来往了。后来又想，还是等等吧。
短暂的招生经历，就这样的结束了。从学校辞职后，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干起了老本行，去了一家酒店当前台，又开始与形形色色的陌生男女打交道。
酒店的故事，远比学校招生更精彩。当然，这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图文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