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阴雨的日子,窗外秋雨不断敲打屋顶的声音吸引了课堂上所有学生的注意力,于是正在上课的老师停下手中的粉笔,提议道:“我们出去听听雨声,看看雨花,然后回来写一首小诗吧!”
这名老师叫康瑜,是来自中国人民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当时年仅23岁的她,在保送研究生和支教的选择中毅然走向了乡村支教的道路。
“我找到了自己的天命”
“生而为人,不是蝼蚁,不是猪马牛羊,我们有很大的能量。不仅要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也有责任让别人的日子过好。”康瑜在CC讲坛的演讲中,深情地回忆起了奶奶对自己说过这段话。
奶奶对康瑜的人生影响很大。奶奶喜欢读书,能够以深入浅出的方式把故事转述给农民听,通过讲故事来替代劳作以换取工分。此外,康瑜的奶奶引导她主动思考“活着的意义”等哲学命题,鼓励康瑜活出自我,实现人生的价值。
康瑜是一个热爱公益活动的女孩,在学校期间,从大一到大三,她从没中断过每周三和周六的公益活动。大四的时候,她已拿到了竞争激烈的保研名额,并得到了在财政部下属的研究所工作的机会。
这听起来顺风顺水的人生令人欣羡不已,可是康瑜心中却总隐约觉得不对劲。原来,忙碌的工作生活已完全挤压了原本属于公益活动的空间。此时,康瑜开始认真思考:公益对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
康瑜参加过各种类型的公益活动,每次参与,她都收获了巨大无比的快乐。康瑜认同“幸福是可以滋养幸福”的理念,从事公益活动,使她认识到了自己很享受、也擅长做“让别人感到快乐”的事情。于是,她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公益于我就像空气。”
自此,毕业后为期两年的支教之路就此展开。
会写诗的孩子不砸玻璃
康瑜成为了云南漭水学校的支教老师,初来乍到的乡村老师总是充满了一股使命感:用知识的力量帮助孩子走出大山。
但没想到,山村支教遇到的困难远比想象中复杂。当地学生不仅基础知识薄弱,而且普遍存在厌学情绪。逃课、打架、早恋等现象层出不穷。
有过遭受挫折、心情沮丧的时候,但校长的一番话使康瑜不再迷茫:“小镇最后的主人是由考不出去留在山里的孩子决定的,他们现在怎么样,未来的小镇就怎么样。”
通过观察,康瑜发现大部分的学生都是留守儿童,他们厌学行为的根源是在寻求关注。
自幼缺乏家人陪伴的孩子会存在一定的情绪问题,他们不懂得如何正确向外界传达自己的意愿。早恋、违纪,甚至自虐等行为都只是在茫然地转移负面情绪,就像在迷雾中徒劳地伸手摸索,试图抓住一丝精神慰藉。
觉察到孩子们行为背后的原因后,康瑜决心采用鼓励式教育,深入学生们的学习和日常生活,不断地肯定他们的价值。
她充满耐心对待成绩落后的学生,每天抽出两个小时给他们辅导功课;她花费很多心思促进社团的建立,举办各种文艺比赛,以便学生们能有展示自我的舞台;她精心制作“心思盒”,与学生交换秘密并解决他们生活中的烦恼。
真心永远可以换取真心,康瑜老师逐渐得到了学生们的认可,调皮的男生们不再戏称她为“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并且,这个问题班级的成绩首次超过了尖子班,校长都忍不住称赞这简直是奇迹。
在教学探索的路上,康瑜无意中发现给学生们上诗歌课的效果非常好。
由于下雨,突然兴起改为观雨写诗的诗歌课上,坐在角落的女生写下自己的诗歌后哭了:
《我是个自私的孩子》
我是个自私的孩子
我希望雨后的太阳
只照射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我会感到温暖
我是个自私的孩子
我希望世界上都有个角落
能在我伤心时空着
安慰我
我是个自私的孩子
我希望妈妈的爱只属于我一个人
让我享受爱的味道
这是一名失去了母亲的女生,她渴望已经消失的母爱,就像渴望雨后的阳光。
孩子们的诗让康瑜突然意识到,诗歌这种形式,或许能够给原本自卑封闭的孩子们提供一种独特的表达方式。因此,她开始鼓励孩子们写诗。得知有些孩子缺乏自信不愿署名时,她就鼓励学生取笔名。
康瑜还举办了大山里的第一场诗歌音乐会,还邀请了人大文学院的王家新教授做评委。渐渐地,孩子们通过诗歌写作不断获得肯定,开始变得越来越自信,不再惧怕向他人表达自己的看法。
其中,在单亲家庭长大的玲花让康瑜印象非常深刻。玲花性格羞怯,由于从小就失去了爸爸,经常受人欺负,但是她从来不会有反抗的意识。直至获奖的诗歌作品被人指责抄袭,玲花不再沉默,她拿着康瑜写给她评语跟奖状,大声告诉每一个人:这首诗是我写的。玲花事后跟康瑜说:康老师,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反抗。
“是光”的孩子们
支教结束时,康瑜已经成了孩子们认可的“康老大”,彼此建立了非常浓厚的感情。离开时,她收到了很多学生写的诗:
老师
如果你是礁石就好了
那我可以变成海浪去拥抱你
但你是天上的星星啊
带着学生们满满的不舍,康瑜离开了大山。回家后,周瑜却生了一场病,仿佛体内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抽离了。
原本计划出国留学的周瑜,在教师节收到了学生们寄给她的一大箱信和诗歌。其中有一封信写道:康老师,我希望有更多像我这样的孩子,能够在诗歌里面,找到自己。
这封信再次改变了康瑜的人生轨道,她决定带着“是光”四季诗歌公益组织再次回到大山。
取名“是光”,意在用诗歌发现大山孩子手里的光,用诗歌实现乡村孩子自由的情感表达,帮助他们成为更好的人。康瑜认为,当一个孩子观察这个世界的内在视角改变时,未来才会有更大力量改变外部世界。手举火把的康瑜选择用诗歌陪伴那些可能留在乡村的孩子,从而由内而外改变中国乡村的面貌。
“是光诗歌”已经服务了云南、贵州、广西、河南等二十多个省份的近千所乡村中小学,给数万个乡村孩子带去了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堂诗歌课。诗歌为孩子们提供了情感出口,孩子们也在诗歌中找到了自己。
大山里的孩子很多都是留守儿童,他们的小诗虽然语言稚嫩,但字字感人、令人动容,饱含着对父母家人的思念和爱。他们也都充满天真的童趣,用诗歌描绘了充满童趣的世界。
“是光诗歌”把孩子们的诗进行整理,出版了《大山里的小诗人》配图诗集。全书共收录了120首儿童手抄诗,配有73幅随书插画,由来自世界各地的31位画家分工完成。
读了这本诗集,我们内心会产生最纯粹和原始的感动,同时也会对乡村儿童的情感世界有更深入的了解。这些大山里的小诗人是光,值得被更多的人看到,并帮助他们发光。
康瑜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当我们意识到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天命的时候,生命的所有意义就开始显现了。
在她决定创立“是光”诗歌公益机构前,她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无法确定自己喜欢跟讨厌的东西,一直处于被人流挟裹着前行的状态。不管保研还是出国都好像是在抄别人的标准答案,但后来康瑜找到了她自己的天命。虽然路上会充满未知的挑战,但当人在践行自己的使命的时,会拥有克服一切困难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