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的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学习不好，一上课魂都飞了！”
“孩子已经很努力了，但是老师上课讲的内容根本不入他的大脑，一下课就像烟花一样全散了！”
“我的孩子学习太懒，拖拉成性，管一管就考得好，松一松就掉队。”……
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心理科的学习困难门诊，这个暑假又热闹起来。2020年开诊至今，学习困难门诊已接诊、帮助近2000名学习困难孩子。
在门诊蹲点半天，记者遇到不少因为孩子学习成绩差而倍感苦恼的家长。学习困难门诊的设立，能否让“学渣”逆袭成“学霸”？记者找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学习困难的孩子“病因”很多元
“医生，我的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学习不好！”梁女士带着女儿悦悦忧心忡忡走进了诊室。
10岁的悦悦坐在诊疗椅上神情淡漠，妈妈在一旁细数她的不佳表现：“学习畏难情绪严重，有一点困难就想放弃；自控能力不行；做作业速度太慢，有时写写作业就哭起来……”
9月开学，悦悦就要上五年级了，小升初近在眼前，但中等偏下的学习成绩让一家人都很忧心。“从三年级开始，她上课就老是开小差，尤其是数学课，感觉魂都飞了，一学期下来，课本依然是崭新的。”妈妈心急如焚。
其实，悦悦也很苦恼，她告诉医生，自己也想好好听课，但是无论怎样努力，就是控制不住地走神。
悦悦的案例很有代表性。数据显示，学习困难的发生率约20%，男生比女生数量多一些，在小学低年级阶段更加明显。
接诊的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心理科医生李瑜告诉记者，造成孩子学习困难的原因很多，与神经发育、情绪、精神心理障碍等均有关。
问诊时，李瑜很仔细，每名小患者都要花上15至20分钟，详细了解他们过往的学习、生活情况和情绪状态。“初诊后，我们会作初步评估但不会直接下诊断，待孩子完善与注意力相关的身体检查及学习能力评估后，再帮助家长解读检查结果。”李瑜说。
从开诊三年来的情况看，因神经发育问题造成学习困难的孩子中，患有注意缺陷多动障碍是最常见的情况，这类孩子常因神经发育不完善，难以集中注意力，学习时容易分心、发呆、畏难等，进而影响学习成绩。可家长往往很难意识到孩子生理发育性的问题。
“老师说，他除了学习什么都好，作业都能完成可全是错的。”12岁的小诸被父母拉进了诊室。戴着眼镜的他，一脸模范生的样子，可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语文徘徊在及格边缘，数学和英语基本没及格过。
妈妈无奈又心疼，“孩子知道自己成绩不好，上课怕注意力不集中，每堂课都很努力做笔记，可记到纸上了却记不进脑子里”。她举例，就连最简单的计算题也算不好，“先乘除后加减”之类的运算法永远不会用，只管自己一通乱算。听到妈妈的话，小诸默默低下了头。
四年级的颖颖则情况更严重些，数学只有十几分。“孩子一考试就紧张，难的不会做，简单的全做错。”妈妈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无助的家长们来到学习困难门诊，急切盼望为孩子找到学习困难的根源。
帮助家长认识厘清孩子“不能学好”还是“不愿好好学”
门诊接待的不少家长抱着让孩子从“学渣”逆袭成“学霸”的想法而来。
对此，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心理科主任朱大倩直言，学习困难门诊的设立初衷是帮助家长更全面地认识孩子，“通过必要的诊断和心理治疗的介入，让更多家长理解并支持孩子，帮助他们找到适合自己的成长道路”。
休学了一年，15岁的辰辰特地来开复学证明。“我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可以重新迎接学习的挑战。”辰辰信心满满。
爸爸在一旁鼓励：“只要努力学，就一定能学得好，成绩肯定上得去。”听到这，李瑜请辰辰先在门外等候，单独留下爸爸，“孩子的情况是发育性学习障碍中的数学受损，也就是数学学习障碍，这和大脑发育有关，并非努力就能有明显改变”。
病历本上，赫然写着辰辰的过往，学习数学困难7年，数学考试得分是个位数。
“我们鼓励孩子回到正常的学习轨道，但家长要有心理准备。”李瑜说，家长必须适当降低要求，制定合适的学习目标，寻找孩子的优势，发挥孩子的长处。
“厘清孩子是‘不能学习好’还是‘不愿好好学’，并搞清楚孩子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学习好’或者‘不愿好好学’，只有帮助家长理解问题所在，才是治疗的关键。”朱大倩说。
有些学习“困难”的孩子，困在家长的教育方式中
接受采访时，朱大倩还提到一点：还有一些到学习困难门诊就诊的孩子，自身没有太大“困难”，反倒是家长不恰当的教育方式，让孩子无法达到理想的学习状态。
趁暑假，家住江苏盐城的刘先生特地带儿子来沪就诊。“孩子开学就六年级了，这次期末考试语、数、英三科平均九十来分，成绩不行。”刘先生是高中数学老师，对孩子要求也高，“小孩子太懒了，作业老是拖拉，管一管成绩好点，不管了考六十几分也是常有的。”
和孩子聊过后，李瑜敏锐地发现症结所在。五年级开始，班上的数学老师换了，“只要考得不好，数学老师就骂人，对我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小刘愁眉苦脸地表示，他渐渐开始讨厌数学，只要一上课就“挂机”。
“那爸爸在家会辅导你吗？”听到李瑜温柔的问话，小刘突然委屈地哭起来。刘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平时管教孩子确实严厉了些，但这都是为了他好。
“孩子有轻微的畏难情绪和注意力不集中，但总体问题不大，反倒是家长应当转变一下教育方式。”李瑜告诉记者，只有给孩子提供舒心的学习环境，孩子才有可能发挥出最好的学习潜能。
门诊上有约1/3的患儿存在一些情绪和精神心理障碍，比如学校适应障碍、焦虑抑郁等，尤其是中学阶段的孩子，情绪问题比例很高。
“很多孩子对学习丧失兴趣，和家长对抗，往往会被误解为青春期叛逆，而误解加深会导致恶性循环。”朱大倩说，对于这类孩子，医生会针对孩子的情绪问题进行综合治疗，动员孩子的家庭、学校给予更多支持，帮助孩子重回正轨。
（受访患者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