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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 高中毕业的三轮车夫, 被复旦大学录为博士, 如今怎样

——朱小鹿

2009年,37岁的蔡伟被复旦大学录取为博士生。

这个年纪读博士不稀奇,稀奇的是,蔡伟只是个高中毕业生。

他做过工人,摆过地摊,还一直靠蹬三轮车养家糊口。

(蔡伟和邻居们)

这样一个大龄、低学历,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的人,凭啥直接跨过本硕两级,被复旦大学破格录取呢?

我们去小人物蔡伟身上寻找一下答案。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1972年,蔡伟出生在辽宁锦州,父母都是普通工人。

少时的蔡伟没有玩伴,不玩游戏,唯一的朋友就是意外收获的几本古文书籍。

或许是天性使然,蔡伟竟然对如同天书一般的古文书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遇到不懂不认识的字,他就去问老师,或者查字典。

他急切地想要了解,那些文字的意思和背后的故事。

在十几岁的花样年纪,蔡伟并不像普通青春期的孩子那样,喜欢扮酷耍帅。

他最喜欢做的事,是把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攒起来,去买自己喜欢的书。

当他沉浸在书籍的海洋里,就好像迷途的游子寻找到故乡,连呼吸都变得贪婪起来。

孩子爱读书,家长们应该都甚觉欣慰。

但蔡伟的父母却大伤脑筋,支持或者不支持,怎么做都觉得不对。

原来,当蔡伟所有的学习兴趣,都集中在古文书籍时,其他的学科全部亮起了红灯。

想考上大学,靠一枝独秀肯定不行,需要的是遍地开花。

但父母又有什么办法呢?

尤其对于兴趣完全偏离社会主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的蔡伟。

当蔡伟被这唯一的兴趣圈囿,高考成绩自然对他也不会友好。

1991年,蔡伟参加高考,毫无意外地跌下了这座独木桥。

(蔡伟学习中)

高考失利后,看着无话可说的父母,看着被自己堵死的复读路,蔡伟没得选择地走向社会,成了橡胶厂的一名工人。

虽然没学可上,但必须有书可读。

普通工人蔡伟,依然是个爱好古文学,爱好啃古书的文化人。

工作之外的闲暇时间,他都用在了自学古文上面。

他四处查找典籍,苦心钻研,就是为了探究古文学中迷人的奥秘。

由于生活条件差,没有多余的钱买书,他去图书馆办了借书证。

对于很多重要内容,他只能自己抄写下来。

没过多久,蔡伟的笔记和抄写的书籍,已经堆满家里的一面墙根。

有人说,我不爱读书,是因为我没钱买书。

可实际上,只要是真正的热爱,“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蔡伟就是最好的例子。

读书虽辛苦,其乐却无穷。

蔡伟过着穷苦的小日子,享受着自己的小快乐。

然而,三年之后,就连这样的“小确幸”,蔡伟也要失去了。

橡胶厂经营不善,倒闭了,蔡伟成了没有生活来源的下岗工人。

他去找工作,却屡屡碰壁。

生性木讷、不善言谈,没有学历和背景。

这样的人,好像与喧嚣的世界格格不入,何谈活得风生水起。

思来想去,就只有一条路了。

他开始摆地摊、做小生意,没办法,人总得活下去。

虽是小本买卖,但豆芽也是菜,毕竟是做生意。

依蔡伟的性格,根本不是那块料。

早出晚归,天天磨嘴皮子,看人脸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对于爱好古文学,精神上高大上的蔡伟来说,无异于折磨。

(蔡伟)

但是,他坚持了下来,只因为当小贩能养家糊口,有自由时间读书。

他冒着严寒酷暑,冬天卖瓜子,夏天卖雪糕。

有时候,还会拣废品去卖。

虽然看上去,他很卖力地做小生意。

但生意却一直不温不火,只因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蔡伟做生意的意图,本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读书。

看着他每天去地摊,每天摆货品。

但到了地方,一切就绪,他并不忙着招揽生意,反而不管不顾地读书去了。

读到有感悟的地方,他还慌忙记笔记。

他把别人丢弃的烟盒捡回来,摩挲得平平整整,夹在书页里当笔记本用。

他的心思,都专注在书本里,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买东西,也从不吆喝。

在旁观者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傻瓜”。

别人看他太疯癫,他笑别人看不穿。

没有生活上的交流,没有精神上的碰撞,蔡伟就这么孤独地摆着乏人问津的小摊。

好不容易卖出点东西,那少得可怜的收入,还要被一分为二,一边讨生活,一边买古书。

很多年后,蔡伟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了这样一句话:

可以做我最喜好的事情,这是我最大的幸福。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作家三毛曾说:“有的人是可以不用吃饭的。”

而这些不用吃饭的人,都是拥有热爱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热爱的时光里。

(蔡伟)

理想是白月光,现实是无情雨

虽然摆摊做生意没有发家致富,糊口都紧张,却让蔡伟遇见了意中人。

当时,对方是一家报社的发行员,每个月工资600元。

结婚后,二人患难与共,一起过上了穷日子。

他们租住了一间两居室,家里虽穷,却不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因为家里的边边角角,都堆满了二手书和手抄笔记。

冬天交不起供暖费,房子四处漏风,冻得瑟瑟发抖的两个人,只能一边裹着被子,一边读书。

半夜,还常常会被冻醒。

俗话说,有情饮水饱,到了蔡伟这里,变成了“有书读就不知道饿”。

只要有了收入,蔡伟几乎都花费在买书上。

只要有书,他就有了精神食粮,就能够忍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

难得的是,在这样困窘的生活环境下,蔡伟的妻子却也从无抱怨。

妻子曾心酸地回忆:

那几年,娘家地里种什么就吃什么。

但无论多困难,蔡伟也没放弃看书、买书,我理解他的兴趣。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蔡伟的读书笔记)

对于书呆子蔡伟来说,遇妻如此,已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但是,过度的劳累、贫简的生活,还是拖垮了这个善良、淳朴的女人。

2007年,蔡伟的妻子被查出身患重病。

蔡伟恍惚间回过神来,这些年,他一直潜心钻研古文学,根本没有管过家务。

甚至,连一个男人该扛起的养家的责任,他都没有做合格过。

妻子要上班挣钱,要照顾一家人饮食起居,要理解他的爱好……

十年的风雨同舟,原来,只不过是妻子一个人费心费力地推舟前行。

十年默默无言,忍风负雨,这个家给妻子的只有一身伤病。

蔡伟突然怕了,醒悟了,他不能失去妻子。

于是,他拼了命地去找活干。

可是微薄的收入,与妻子治病的花费比起来,无异于杯水车薪。

一向不善言辞,从不主动与人交往的蔡伟,硬着头皮求遍亲戚朋友,借到五万块钱。

妻子患病,债务在身。

他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只陶醉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

为了挣钱,他开始蹬三轮,成了街头风里来雨里去的三轮车夫。

从黎明蹬到深夜,回到家后已是疲惫不堪。

这个时候,他只能暂时搁置自己的热爱。

只是路过书店和图书馆时,他的内心总被揪扯,丝丝缕缕,全是现实给予他的无奈。

鲁豫在《偶遇》中说:

无论是谁,我们都曾或正在经历人生的至暗时刻,那是一条漫长、黝黑、阴冷,令人绝望的隧道。

理想是白月光,现实是无情雨,在小人物的人生中,好似从来没有过共生。

在理想和现实的夹缝中,蔡伟进退不得。

这一年,他35岁。

所谓幸运,皆因执着

正当蔡伟以为,自己就要与挚爱的古文学告别时,恩师裘锡圭老先生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裘锡圭是古文字学家,也是复旦古文字学教授。

说起两人的关系,还有一段渊源。

(裘锡圭教授当时发表的小文)

裘锡圭教授曾经发表了一篇学术论文,名为《〈神乌赋〉初探》。

虽然裘锡圭教授在文章中做了很多论述,但是仍旧有一些内容,他不能准确地领悟其意。

其中的“佐子”一词,就是一例。

裘锡圭教授不耻下问,向众人求教。

当时,蔡伟回了一封信,他说:

“佐”应为“嗟”,是叹词。

一语惊醒梦中人,裘老非常认可和赞赏。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此时的裘锡圭教授并不知道蔡伟的具体情况,只把他当作一个可以切磋古文学的朋友。

此后,二人经常互通书信,进行古文字交流。

裘老也会邀请蔡伟,去逛一些比较专业的国学论坛。

有名师指路,蔡伟有机会结识了更多古文字专家,其中就有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副教授董珊。

蔡伟在论坛上陆续发布一些文章,他写的虽然不多,但是都能够把出土文献和传世文献结合起来。

不仅得到董珊教授的欣赏,就连裘老都说,从他身上受益匪浅。

并且,还给了蔡伟一句很高的评价:

不计功利,刻苦潜修,令我十分钦佩。

裘锡圭教授和董珊教授想不到的是,此时的蔡伟,妻子患病,为了偿还外债,他只能去当三轮车夫。

人在绝望的心境下,意识通常会很清醒,很多盘根错节的事情,往往会在这种时候捋顺。

绝望中的蔡伟把两位教授当作救命稻草,向他们发出呼救。

当两位教授了解到蔡伟的具体情况后,主动帮助他找到了一份和古文学有关的工作。

那时,恰好复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要与中华书局、湖南省博物馆联合编纂《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

于是,两位教授一商量,就决定邀请蔡伟加入这次编撰工作。

对于蔡伟而言,这次工作机会是难能可贵的。

既可以做自己热爱的事,又可以解决温饱问题,真可谓两全其美。

于是,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临时编纂员,开始混迹在一群古文大家之中。

(蔡伟)

在和蔡伟一起工作和相处的过程中,两位教授发现了蔡伟身上淡泊名利、孜孜不倦的品质,对他心生敬佩。

古文字学和很多科研工作相似,虽然研究的结果令人震惊,但是过程却是非常枯燥乏味的。

而且需要研究人员心思细腻、严谨。

很多出土的古籍因为时间久远,加上残缺不全,需要大量的资料辅助才能佐证。

有很多资料,更是需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去解释、甄别。

这样的工作,不仅需要耐心和一腔热忱,还需要一颗“甘于寂寞”的心。

当研究人员每整理出一份古籍,或者整理出一份系统的目录时,就为古文化的传承多做出一份贡献。

所以,很多国学大师,都是将自己毕生的精力倾注于这份了不起的事业上。

他们也希望,能有一代又一代的后来人,将中国人的“根”传承下去。

而两位教授,就从蔡伟身上看到了传承的希望和精神。

更加难得的一点是,蔡伟做学术并非为了追求名或利,只是单纯地出于最原始的兴趣和爱好。

爱才惜才的两位教授,希望社会能够打破常规,将这样的好苗子,留在他该发光的地方。

于是,他们亲自为蔡伟保驾护航,还拉上了其他两位古文字学家,联名向教育部提交申请:

将蔡伟招入复旦大学的古文字研究中心,成为博士研究生。

(2009年,蔡伟被复旦大学录取为博士生)

多方考量之后,复旦大学决定,破格将只有高中文凭的蔡伟录取为博士研究生。

这一举动,打破了报考博士必须具有硕士学位或同等学历的规定。

2009年,当走进复旦的那一刻,37岁的蔡伟动情地说到:

能被教育部特批,被复旦大学破格登科,被裘锡圭、李家浩、吴振武等伯乐们欣赏,我很幸运。

这样的文脉激励着我、感动着我。我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念,也没有想到,努力真的改变了现实。

所谓幸运,皆因执著。

蔡伟的幸运,就是如此而来。

所有努力,皆有痕迹

虽然复旦的大门已为蔡伟开启,但想要真正走进去,还需要攀过无数的台阶。

复旦给了蔡伟一次入学资格,但是蔡伟必须先完成本科及硕士阶段的学业,再修读博士。

这对于一直偏科,学历基础较差的蔡伟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为了照顾蔡伟的特殊情况,学院决定,将他必修的英语改为小语种日语。

即使如此开绿灯,蔡伟学习的过程仍然非常艰辛。

过去,他大多数的学习形式都是自学,所以不成体系。

很多学科对他而言,就是天书。

可是无论多难,他都不肯放弃这次来之不易的幸运。

因为只有通过考试,他才能拥有继续研究古文学的机会。

(蔡伟在人才市场上)

6年过去了,蔡伟终于修满各门课程,完成论文答辩,从复旦大学顺利毕业。

都说柳暗花明,可是对于蔡伟而言,他的求知之路走的非常坎坷。

虽然毕业后,蔡伟已经拥有了复旦博士文凭。

但由于他的第一学历是高中,加上年龄又大,投出去的很多简历,都没有得到回复。

其实,蔡伟并不需要一份华丽或者高薪的工作。

对于物质生活,他一向没有追求,只要能够解决温饱即可。

他更在意的是,能否有一个平台,让他继续研究古文学。

就在走投无路时,他准备重操旧业,再去蹬三轮车。

此时,天降喜讯。

贵州安顺学院打来电话,对方通知:

“你已被我们学院破格录取,请于xx日前来报到。”

电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如甘霖般沁入蔡伟干涸的心田。

一时间,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有机会继续专研古文学,而且还能够将自己的研究心得,分享给更多对此有兴趣的学生。

安顺学院同时安置好了蔡伟的妻子和孩子,一家人徜徉在大学校园里,过上了他们期待的安稳、幸福的生活。

蔡伟的逆袭故事一时间成了新闻。

这样有新闻话题的人,本有机会名利双收。

但是,面对财富和利益,蔡伟却不为所动,反而有一种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洒脱和淡然。

他强调,自己只是喜欢这门学科,并不愿当所谓的学术明星。

之后,他更换手机号码,远离大众视野,潜心研究自己无限热爱的古文学。

(蔡伟)

如今,距离那个高光时刻已经过去13年,蔡伟过得怎么样?

现在,50岁的蔡伟终于长年与古籍相伴,实现了理想与现实的合而为一。

在学术上,他精益求精:

如果没什么真知灼见,就干脆不写,写一篇至少要解决一个问题。

与其听再多别人的励志故事,不如自己奋斗成别人口中的励志人物。

所有努力,皆有痕迹,蔡伟就是如此。

在一篇喧嚣浮华的世界中,他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研究,生活过得平凡却不庸俗。

结语

在《但是还有书籍》纪录片里,做了70多年古典文籍研究工作的老先生沈燮元,被称为“古籍活字典”。

他在节目里说:

我一辈子也离不开图书馆,和图书馆的关系就好像鱼和水。

我等于是一条在图书馆游泳的鱼,如果脱离了水就要死了。

其实,蔡伟和古文学的关系也是如此。

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寻找到真实,就是蔡伟愿意奉献一生去钻研的事业。

(蔡伟在上课)

拥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少不了勤勉练习;看似一瞬间惊艳绽放,都来自长久的准备。

与其说蔡伟是幸运的,不如说蔡伟是一直做好准备的。

人生哪儿有什么逆袭,所有的成绩都离不开日积月累的努力。

羡慕别人头上有光环,就先低下头,勤恳地耕耘。

羡慕别人能逆袭,就先看看他们在沉静岁月里的坚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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