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年6月5日,当邮递员把一封印有“复旦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邮件送到三轮车夫蔡伟手中时,全家人都兴奋地跑过来看,蔡伟反复地读着通知书上的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蔡伟被复旦大学录取为中国语言文学系中国古典文献专业博士生。这一消息如深水炸弹,在蔡伟的亲朋好友间“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种质疑声此起彼伏。
他的左邻右舍都在互相证实:“真的是咱们认识的那个踩三轮的蔡伟?不会弄错了吧?”
他的中学同学和老师也议论纷纷:“是咱们班上那个蔡伟吗?他不是高中毕业就不读了吗?”
他原来工厂的同事也很吃惊:“是原来和我们同厂的那个蔡伟吗?不可能吧,他现在应该都快40岁了吧?”
在确认过就是大家认识的那个蔡伟后,大家都不由地感叹老蔡家真是烧高香了!
所有人都感慨蔡伟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好机遇、好运气,复旦大学博士生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而古典文献专业更是冷之又冷的学术领域。
那蔡伟到底是如何与古文字结缘,又是如何从一个三轮车夫摇身一变成为令人羡慕的复旦大学博士的呢?
01 缘起——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蔡伟是辽宁锦州人,生于1970年代初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要说起他与古文字的渊源,可能要追溯到他的孩提时代。
小学时他最喜欢书法课,尤其爱临摹各种字帖。字帖上的那些他并不熟知的古文字,仿佛有着一种莫名的诱惑,让他忍不住去探索。
小小的孩子翻着字典埋头查,每弄懂一个字就油然有一种喜悦和满足。也许那时在他的心里就种下了对古文字热爱的种子。
那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人家的孩子,能接触到的只有学校教的初浅的古文知识,除了请教学校老师,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资源和途径对古文知识进行更深入的学习,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翻阅书籍。
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图书馆和书店是蔡伟最爱呆的地方,他的课余时间基本都泡在了这些地方,凡是能找得到的语言文字类的书他几乎都翻了个遍。
以至于在学校老师遇到不认识的生僻字,都会想到找蔡伟。
但蔡伟是典型的偏科型选手,语文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对其他科目却似乎没什么天赋,高考时因偏科严重,不出所料,他落榜了。
他也曾动了复读的念头,但老师建议他不用再复读了,认为他偏科过于严重,复读考上大学的几率基本没有。
就这样,蔡伟告别了校园,踏入了社会。
02 缘续——因为热爱所以坚持
高中学历的蔡伟初入社会,学历不高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到一家胶管厂当工人。
在工厂同事眼中,蔡伟是个怪人,工余时间别人都三三两两闲聊玩闹、打牌喝酒,他却永远埋头在那些奇奇怪怪的古文字中。
大家都说一个工人研究那玩意有啥用,又不能当饭吃。可蔡伟只是笑笑,仍埋首在他的古文字研究中。
当时书店里有关古文研究的书籍少而且价格不菲,根本不是他每月微薄的工资能够负担的,他只能买旧书或者去图书馆查找书籍。
即便是图书馆,古文研究类的书籍也不多,而且有些专业书籍根本不让外借,他就利用休息时间跑遍各个图书馆,不让外借的书就在图书馆自己腾抄一遍,方便自己随时翻阅。
但这样虽清贫却稳定的日子也只过了三年,工厂因为经济效益不好倒闭了,蔡伟成了下岗职工。
为了生计,他只能摆起地摊卖雪糕、香烟、饮料,收入不稳定了,但看书的时间却多了。只要没有顾客来,他就在摊前看他的书,为了省钱,他甚至用废旧烟盒的背面来记笔记。
日子虽然清苦,但他却很幸运遇到了一位默默支持他的妻子。
家里的收入除了必要的家用,其余的都被蔡伟用在买书上。妻子不懂古文字,但却无声地支持他的热爱,从不抱怨。
虽然经济条件不好但两人却把日子过得简单幸福。
后来随着网络的发展,蔡伟学会了上网查询了解古文字知识,并在相关论坛发帖与志同道合的人士进行探讨、交流。
03 缘来——有一种帮助叫作欣赏
有一次,蔡伟在网上偶然遇上了古文界著名学者、复旦大学裘锡圭教授,并就古文字知识与教授畅谈了许久,受益良多。
于是,蔡伟忍不住给裘教授写了一封信,讲了自己对古文字的热爱和研究。
没想到,裘教授真的给他回信,并称赞他对传统小学(中国古代对文字学,音韵学,训诂学的统称)真心好之,不计功利,刻苦潜修,并对他的坚持与热爱表示十分钦佩。
教授的回信让蔡伟十分激动,也让他更加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心和决心。
后来,裘教授在发表的《<神乌赋>初探》文章中,表示对《神乌赋》中的“佐子”一词不知该作何理解。
蔡伟写信给教授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认为这里的“佐子”是个感叹词,应该为“嗟子”。教授觉得蔡伟的理解很有道理,并在后来发表的文章中公开认同了他的这个观点。
蔡伟也通过裘教授认识了许多古文学研究专家和学者,并经常向他们请教、与他们共同交流古文学知识。
他扎实的古文功底、严谨的学术分析和颇有见解的观点也让他在学术圈内渐渐有了些名气。
但这样简单而平静、幸福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蔡伟的妻子患了重病。治疗费用对这个小家庭来说是就是笔巨款,沉甸甸地压在蔡伟肩上,不仅家中积蓄花光了,还向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
为了偿还借款,也让妻子能安心养病,蔡伟只能蹬三轮多挣点钱。每日穿行在大街小巷,蔡伟再也没有时间继续他的古文字研究。
裘教授得知他的困境后,推荐他成为复旦大学《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联合编纂组的临时工作人员,蔡伟终于能继续坚持他的古文字研究了。
04 缘聚——生活奖励了一朵小红花
蔡伟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在复旦大学参加编纂工作的近一年时间里,他每天早出晚归,宿舍、研究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心无旁骛地沉浸在古文字研究中。
他勤恳的工作表现和对古文字的丰富知识得到团队专家们的高度认可。
他们认为蔡伟对古人的用语表达、句法十分精通,而且擅长把出土文献与传世文献相融合,精准地解读出古文字的含义,甚至许多专业研究人员都达不到他现在的水平。
编纂工作结束后,裘教授建议蔡伟考博,他觉得如果蔡伟能在大学接受专业、系统的学习,将来在这方面一定能有所建树。
但在蔡伟听来,这个建议无异于天方夜谭,高中学历的他去考博,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裘教授爱惜蔡伟的才华,不忍人才被埋没,再一次伸出了援手。
2000年起,根据复旦大学的制度,裘教授作为知名的古文学学家,拥有自主招生的资格。但按规定,报考博士必须具有硕士学位或同等学历。蔡伟的学历根本达不到报考要求。
于是,裘教授联名另外两名著名学者为蔡伟写了一封推荐信。
复旦大学研究生院的领导还特意去教育部作了专门沟通,向教育部提出特别申请,请求破格录取蔡伟为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博士生。
就这样,蔡伟终于在38岁迎来了人生的华丽转身,20多年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他成为了复旦大学的博士生。
但读博对蔡伟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从高中到博士的跨越,需要他付出比旁人加倍的努力。
05 缘定——生活从不辜负为梦想而努力的人
38岁的他与身边朝气蓬勃的年轻学弟学妹们相比,离开校园多年的他,在系统知识上有着很大的差距。他除了完成博士的学业,还需要狠补本科和硕士的课程。
外语也是必修课,但英语却是蔡伟无法攻克的难题,不是他想捡起来就能捡起来的。学校根据他的情况“因材施教”,建议他改修日语。
压力很大,但蔡伟却不觉得苦,他觉得能得到裘教授这些专家学者无私的帮助,是命运对他的垂青与厚爱。
无论再苦再累他都要坚持把学业完成,方对得起教授他们对他的帮助和关爱。
2000多个日夜,他穿行在各个教室认真听课,在图书馆埋首复习、翻阅资料,向比他小很多的同学虚心请教,在老师指导下开展学术研究,一心扑在学习和研究中。
2000多个日夜,在校园中,可以专注在自己喜欢的古文字研究中,身边有学识渊博的专家教授悉心指点,有兴趣相投的同学交流讨论,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蔡伟花了6年时间终于完成所有课程和论文答辩,拿到了博士生毕业证书。
而走出校园的蔡伟再次面临就业困难,复旦大学的毕业证书并没有让他在求职的道路上一路畅通。
博士毕业的蔡伟已经44岁了,他的年龄和第一学历成了求职的最大阻碍,半年内投了几十份简历,往往在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
所幸,贵州安顺学院校领导看到蔡伟的简历,知悉他特殊的经历,十分欣赏他的坚持和才华,认为他是古文字研究专业难得的人才,领导班子研究商定,破格录用了他。
学校为了解决他的后顾之忧,还为其妻子安排了工作,让他可以安心专注于研究工作中。
蔡伟终于有了一份与自己热爱的古文字研究专业相伴的职业。
写在后面
蔡伟在安顺学院安了家,专门从事古文学研究,并承担一定的教学任务。他依然保持初心,安安心心做学问,并把自己对古文字的热爱与坚持传递给学生。
当下如此浮躁的社会,像蔡伟这样能不计艰苦、长时间专注于做一件事的人越发少了。
现在越来越多需要浸淫多年才得见成效的传统技艺和传统文化渐渐失传,越来越少年轻人能耐住寂寞坚持专注于做一件事。
相比经年累月的积累,他们更愿意接受速食文化,希望能有捷径一夜暴富或者一夜成名。
而我们的传统技艺和传统文化的传承需要更多像蔡伟这样的人。
有人说,一件事情坚持几周是兴趣,坚持几个月是开始,坚持几年是专注,坚持一辈子就是奇迹,而蔡伟的经历正是大家眼中的奇迹。
每个人的人生道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也许兴趣是最初最好的老师,但坚持才是梦想的开端,只有不畏艰难阻碍,不畏清贫困苦,守住初心,坚持自己的热爱,才能走出属于自己的光明之路。
审稿:未央
找图校对: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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