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复旦大学录取了一名38岁的博士生,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如果单论年龄,38岁读博士似乎不足为奇,但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个只有高中学历的三轮车夫。
令人惊奇的是,三名国学泰斗更是不惜联名向教育局举荐,只为让蔡伟能成功入学。
那么这个叫蔡伟的三轮车夫究竟是如何成为复旦博士,又凭什么被三名国学大师极力推荐呢?
严重偏科,名落孙山
蔡伟能有如此华丽的转变,除了不可否认的运气因素外,更多的源自他自身努力。
1972年,蔡伟出生于辽宁锦州,工人家庭出身的他自幼就有着勤奋务实的好习惯,除了课本知识以外,他对古文和书法同样有着浓厚的兴趣。
一到节假日,他便沉浸在市图书馆中翻阅书籍,别人眼中晦涩难懂的古文,在他那却是甘之如饴。一旦遇到不认识的字,他就会用毛笔临摹下来,找各种各样的字典翻查。
没有老师、专业人士的引导,蔡伟凭着自学掌握了大量古文字,父母见他成绩没有受到影响,便没有对他的爱好过多干涉。在父母眼中,这本是一件好事,自家孩子热爱阅读,成绩优异,将来肯定能够考上一所名校。
随着蔡伟上了高中,一切逐渐发生了改变,学科难度的增高让蔡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将爱好和学习两全其美,他的语文成绩依旧名列前茅,不过其他科目的成绩慢慢的落后于同学。
最终,严重的偏科导致蔡伟在高考时名落孙山,与大学失之交臂。蔡伟来自一个普通家庭,没考上大学的他自然要担起养家的重任。无奈之下,他只好到当地一个胶管厂内工作。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蔡伟在胶管厂做起了普通工人,他的人生似乎已经被定型了,与其他同事一样,每天做着辛勤繁重的工作来养家糊口。
然而蔡伟心中炙热的梦想没有被柴米油盐所浇灭,与喝酒打牌缓解疲劳的同事不同,蔡伟下班后总是一个人窝在床上,翻看着一本又一本的古籍。
在同事眼中,他无疑是怪人,明明是一名普通工人,偏偏要学着读书人的样子,天天读一些“之乎者也”的东西。
面对外界的质疑,蔡伟都不予理会,仍然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嘲笑也好,误解也罢,他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热爱,不断地研究着古文与书法。空闲的时候,蔡伟就会到图书馆中借阅古书,没过多久就将当地图书馆可供借阅的古文都看完了。
可是图书馆中有许多珍贵古书是不外借的,蔡伟一次又一次地央求图书馆长,馆长被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打动,便同意借给他,可是只能在图书馆里面看,不能带出去。蔡伟一听连忙答应,心想自己可以把书上的内容给抄写下来。
为了省下买纸的钱,蔡伟决定用厂里多余的表格纸将古书手抄下来,其中艰难可想而知,光是《尔雅》一书,他就整整抄了二十天。
就这样蔡伟抄写了许多古书,手抄本都能将他的床底堆得满满当当,就在蔡伟过着这样“幸福”的生活时,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蔡伟所在的工厂因为经营不善,导致需要大量裁员,他自然成为了被裁员的那一批工人。
没有过硬的技术,没有高学历和启动资金,摆在蔡伟面前的似乎只有做苦力和摆摊这两种选择了。
他只能暂时找了份食堂后厨的工作,一个月的工资仅有100元,显然这份微薄的薪水不足以支撑他的生活,尤其是无法让自己有多余钱去买自己感兴趣的古书。
如此苦苦熬了一年,蔡伟下定决心买了一辆三轮车用来摆摊。
与大声叫卖、热衷于讨价还价的同行不同,蔡伟固执地保留着文人骨气,从不开口吆喝,就坐在那等着客人让门,虽然艰难了一些,好在可以维持生计。
幸运的是,有人陪他一起度过这种清苦的生活。这年蔡伟在家人的介绍下,与妻子结识,很快便走在了一起。他们都不是追求大富大贵的人,认为现在的生活就很好,蜗居在两居室里,过着简单舒服的小日子。
与之前稳定的工厂工作不同,摆摊的收入没有定数,蔡伟不敢生病,不敢给自己添置衣物,十几年没交过暖气费,冬天睡觉都要盖三四床被子。
即便潦倒至此,他还是不肯开口叫卖。面对他人的疑惑,蔡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会给出两个字:自由。摆摊可以让他自顾自地阅读,练笔法,抄写古书。
蔡伟对自己的生活标准要求很低,能够保持自己的爱好、维持温饱即可。他的妻子对他没有过多要求,从不质疑蔡伟的行为,哪怕她不理解丈夫在读什么,但她从来不干涉蔡伟的爱好,而是默默的多做几份工来补贴家用。
蔡伟怪异的行为自然引起了同行们的鄙夷,路人异样的目光,有的时候还会被挖苦两句。可蔡伟从不在意过这些事情,依旧我行我素,能够自由地做热爱之事,其中之乐旁人又怎么会理解呢?
话虽如此,蔡伟还是会有一些孤寂之感:自己的满腹才学不能说与人听,这不禁让他怅然万分。
不过这些无法阻止他对古文、书法的热爱与追求,尤其是古书。有一次蔡伟将书和自己的货放在三轮车上,不曾想只是上个楼的功夫,居然连车带书都被偷走了。
蔡伟心中的孤独和悲痛如野草般疯长,一连好几个月都没能走出这一阴影。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了互联网,为了能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交流,他狠下心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到相关的论坛去发帖留言。由于用电话线上网的费用过高,蔡伟退而求次,开始到附近的网吧上网查资料。
于是附近的网吧多了一个怪人,他在网吧只浏览古书文献知识,在嬉笑玩闹、上网打游戏的众人中是那么的怪异和格格不入。
得遇伯乐
裘锡圭教授是古文界著名的大师,对古文字有着很深的研究和理解。蔡伟在网上看到裘锡圭教授的信息,鼓足勇气给他写了一封长信,信中全是自己对于古文字方面的理解。
信投出之后,蔡伟激动地当晚连觉都睡不着,他忐忑不安的等待了好几天,没想到竟然真的收到了裘锡圭教授的回信。
裘锡圭很是欣赏蔡伟的理解,夸赞道:“您对传统小学(中国古代对文字学,音韵学,训诂学的统称)‘真心好之’,不计功利,刻苦潜修,我十分钦佩!”
蔡伟捧着信封,心中泛起一阵的酸楚,这么多年不被理解、不被认可,在此刻终于得以回响,裘锡圭教授的这封信被蔡伟珍重的收藏了起来,成为了他坚持梦想的动力之一。
1997年,裘锡圭教授发表了一篇名为《<神乌赋>初探》的文章,文中表示对《神乌赋》中的“佐子”一词不甚理解。
蔡伟看罢立即写信给裘锡圭表示:这里的“佐子”疑似读作感叹词“嗟子”,无实意。裘锡圭看到回信茅塞顿开,直接在随后发表的文章中公开认同蔡伟的观点。
慢慢地,蔡伟在学术圈渐渐有了一些名气,也通过裘锡圭教授结识了多位国学大师。他经常写信给诸多国学大师,严谨的观点、不凡的见解让这些大师对他赞赏不已。
碎银几两,难倒七尺男儿
本以为生活会如此过下去,却没想到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2007年,蔡伟的妻子不幸病倒。为了给妻子治病,他东拼西凑才筹集到五万医药费,这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为了还上债务,蔡伟每天起早贪黑地去蹬三轮车送货,自然无暇顾及爱好,更不能继续与那些国学大师书信交流了。即便如此,微薄的收入仍无法解决生活窘境。
此时的蔡伟已经和众多国学大师来往十年,蔡伟的突然失踪引起了几位大师的注意,可就连裘教授都联系不到蔡伟。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濒临崩溃的蔡伟最终还是写信给北大文字研究的董珊教授,将自己的困境全盘托出,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董珊教授得知他如今的困境,立刻联系了几名国学大师,他们相互商量了一下,决定由复旦大学的刘钊教授邀请蔡伟担任《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的临时编纂员。
得到这一消息的蔡伟欣喜若狂,他一路飞奔回家,将这个喜讯告诉了妻子,两个人相拥而泣,共同沉浸在这份喜悦之中。
在裘锡圭教授、刘钊教授等人的帮助下,蔡伟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份工作挑战难度很大,但蔡伟还是凭借着丰富的知识,一丝不苟地态度完成了这份工作。
他的工作能力和态度让众多教授更加欣赏他,裘锡圭教授曾经不止一次建议蔡伟考博。可惜的是,蔡伟只有高中学历,没有达到报考的标准。
好在复旦大学开始已经实施新的制度:杰出教授,两院院士,优秀博士论文指导老师可以自主招收博士生。
不得不说蔡伟的运气好到爆棚。
为了解决蔡伟学历不达标的问题,裘锡圭教授联系了李家浩、吴振武教授,他们三人联名写了一封推荐信,送往了教育部。
三名国学大师的努力没有白费,2009年,复旦大学博士生拟录取名单上出现了蔡伟的名字。
就算如此,蔡伟必须先完成自己的本科,硕士学习,然后才能读博士学位,复旦大学出于对蔡伟情况的考虑,体贴地将必修课英语改为日语。
而蔡伟入学复旦的消息毫不意外的引起了社会的极大关注,各大报纸,节目纷纷找上门来,但蔡伟一心只想钻研学术,尽量避开这些外界关注,潜心学习课程知识。
由于蔡伟的基础知识太差,原本三年的博士他用了整整六年才修够了学分,他也成为了复旦校史上年龄最大、读博时间最长的学生。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蔡伟读完博士已经44岁了,有着复旦大学的博士学位的他迎来了就业困境:他的年龄偏大,再加上第一学历比较低的原因,蔡伟投去的简历大都石沉大海。
屡屡碰壁了半年多,贵州安顺学院向他抛出了橄榄枝,邀请他担任安顺学院图书馆古籍特藏部,从事古汉字学术研究,还同时任教古代汉语、文字学、书法三门课程。
蔡伟打包的藏书足足有八十多箱,最终花了四千元才全部从锦州运到安顺,经历了两天两夜的路程,他到达了安顺,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高校教师。
蔡伟刻意地将自己从以往的光环中淡出,为了躲避媒体关注,他还特意换了手机号,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做学问要埋得住头,名利是致命伤。”
由于他的刻意掩盖,低调为人,就连安顺学院里的许多老师和学生都不知道蔡伟的这段传奇经历。
随着热度散去,蔡伟也能够静下心来做自己的研究。
曾经帮助过蔡伟的董珊教授了解到他的现状,大为赞叹地说道:“这个时代做学问非常稀缺就是蔡伟这种人。”
2019年,蔡伟出版论著《误字、衍文与用字习惯--出土简帛古书与传世古书校勘的几个专题研究》。
蔡伟的大部分知识来自自学,在一些人看来其中的论证和学理精密性有些欠佳。
但更多地是对他的肯定,还有网友直言:“这才是真正的善读古书者,启发很大。”
如今的蔡伟虽是大学教师,但在他身上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一如既往地穿着陈旧朴素的衣服,走在授课、练字、钻研的道路上。
唯一不同的就是蔡伟的购书量得到了保障,他一年差不多要买几百本书籍,为了能够安置好这些“宝贝”,他甚至将家中的一整面墙改为书柜。
谈起过往的岁月,蔡伟笑着说:“古代典籍本就冷僻偏窄,既然不为大众熟知,也没必要总是让人知道。”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蔡伟就像他所热爱的那些古文字一样,厚积而薄发,用岁月慢慢沉淀自己的价值,在喧嚣浮躁横行的年代,这份沉稳厚重更显得难得可贵。